走過那條熟悉的道路,看著低矮的榆樹像刺團團一樣長勢新鮮又翠綠,我的心情也顯得格外舒暢。從來沒有這樣悠閒地來往於母親與女兒之間,命運在我和兩位至親之間設定了一道高深的圍牆,以至於連與她們親近的機會都很少,在一起獨處更是一種極大的奢望。

今天,上天好像給了我一種特赦,讓我免於某種監視,可以自由來往於母親和女兒之間,想到這裡,心裡才稍微順暢了些。

牽掛著坐月子的女兒,我的腳步走得急促而匆忙,顧不得仔細欣賞這遍地的蔥綠。猛一回頭,無邊的綠色像一條蜿蜒的蛇影尾隨著,那遊動的影子又像丈夫的腳印,寸步不離地一路跟蹤著,想到這裡,我的心裡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到了女兒家門口,我用力拍打一下衣服的下襬,敲開了親家緊閉的房門。和親家母熱情地搭訕著,嘮嗑離不開女兒和外孫子的話題。

走進裡屋,女兒在床上躺著剛喂完奶。看著外孫嬌嫩的身體在床上舒展著,用手輕輕一捋,就把小腿繃的溜直,彷彿一下子要長大似的。

再有十多天女兒雪晴就滿月了,有一件事讓她開始憂心忡忡起來。

“媽你說,以後我們去哪裡住呢?”

我怔怔地看著女兒若有所思。

“就在家住吧,要不咋辦?”

“孩子才這麼大點,我怕我爸哪一天喝醉了酒,再找到家來。”

“告訴你婆婆,問好了來人再開門。”

“我都囑咐他們了。”

“我想出去租房子住,那樣,我爸就找不到我們了。”

“她找不到這裡,等滿月再說。”

我沒有把像被人盯梢的感覺告訴雪晴,怕增加女兒的負擔。安慰了女兒幾句,又撫摸了一下外孫粉嫩的小臉,就急忙返回了母親身邊。

母親得了心衰病,在ICU病房才回來不久,身體虛弱,胸悶,喘息,用製氧機維持著生命的供給。

聽到開門聲,母親用虛弱的聲音急切地問:

“丫頭,你回來了?他們娘倆怎麼樣?”

“挺好的,孩子的奶水足,吃得胖乎乎的。”

“那就好,雪晴身體好,奶水錯不了。”

“雪晴滿月之後要出去租房子,怕她爸找到這裡來。”

“那個缺德鬼可說不上,你來回走路得留點神。”

母親對於這件事表現得非常機警和敏感。

“我知道,可我這幾天總覺得他像在身後跟著我。”

“你出門時注點意,前後看看。”

“我知道。”

母親黯淡的目光陷入了對往事的沉思。我後悔不該把心裡的憂慮說出來,讓病中的母親替自己擔心。

早上,我正在灶臺上做飯,土豆絲放進鍋裡翻炒著,一聲聲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我心裡一哆嗦。準知道是那個無事生非的二愣子打過來的。

電話那頭傳過來他急不可耐的叫罵聲:

“你他媽忙啥呢?上午和我離婚去。”

“去就去”,我沒好氣地應付著。

“我上哪裡等你?”

“你就直接去民政局吧!”

“我找不著,我在十字路口那裡等你,一起去。”

我猜度不出二愣子說的話是真是假。他咬著牙說出來的十字路口,也一定帶著某種風險,讓我無處躲藏。

“要去就去民政局,不去就拉倒。”

這麼多年,我終於有勇氣正面與他對抗,這也是在電話中,和他面對面有多少理也是講不通的。

這次他主動提出來離婚的要求,不曉得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所以不得不加以提防。

“那好,你九點在門口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