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凌衝是一個鼠目寸光的人,他能強迫自已研讀那些深究起來並不感興趣的理論,動力來源很大程度上只是那筆數目可觀的獎學金。雖然初心是功利和被迫的,可過程之中,也免不了產生許多獲取新知的思維快感;只是這裡面有多少苦中作樂的成分,就不得而知了。

蕭凌衝過著旁人眼裡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一轉眼,就迎來了寒假。蕭凌衝看著銀行卡的賬單,在家裡對拿了獎學金的事絕口不提。爸爸按時轉給他的零花錢他也並不拒絕,只是在手賬本上把收入來源和支出專案都記得清楚。

蕭凌衝是個樸素的人,他吃飯的時候會把每一餐的開銷固定在一個預算內,不到迫不得已也不買一件新衣服。閒餘的時間,他偷偷地研究股票,可是他卻不肯開通股票賬戶,而是把大數額的金額全部轉進了貨幣基金的賬戶裡,只用虛擬炒股平臺來練手。

今年的春節來得早,這才放假沒幾天呢,就已見大街小巷吆喝的年貨和家家戶戶張貼的福字。都說上了年紀的人不愛過年,而蕭凌衝,恐怕比他們更不喜歡過年。為什麼?因為他社恐。回自已父親的家便也罷了;偏偏到了大年初二,還要跟著一起去繼母家。

不過今年與往年不同的是,他成了那個被交口稱讚的“別人家的孩子”。而旁邊的韓莉莓,面上掛不住的同時,還免不了被自家母親冷眼。

韓莉莓受不了了。過完走親訪友那煎熬的幾天,她趕緊約了趙子升,兩人一起去逛小吃街。

已經一個學期沒見面的兩人,再見面,卻不知怎的,生分得有些尷尬。但兩人卻又像剛剛認識的新朋友那樣,很快地混熟。手拉著手的時候,韓莉莓還撒嬌地對趙子升說,學校食堂早就吃膩了。

吃飽喝足的兩人順著小吃街再往裡走,那裡開滿了一排排的服裝店。

女孩兒拽著趙子升就往裡走,趙子升硬著頭皮回想自已這個月的零花錢有多少,在心裡琢磨著她買衣服的錢到底該由誰付。

時間不早了。按理說,該回去了。可是韓莉莓並不想回家。倒不是她多想和趙子升在一起,關鍵她媽那臉色,她有點兒受不了。

趙子升的父母都出差,韓莉莓嘴上揶揄他是不是父母經常出差沒人管著才考了個三本,腳上卻麻溜地跟著他,打算去男朋友的家裡瞅瞅。而在天黑之前,不盡興的韓莉莓不在乎呼嘯的寒風,心中的鬱悶和煩躁被她壓抑在心底,嘴上直嚷嚷著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趙子升沒想到,這麼一看,看出問題來了。

韓莉莓在中途出了意外。

醫生問起的時候,趙子升的大腦一片空白。關於韓莉莓最後的記憶,是她順著慣性,上身先栽下去,接著整個人都掉下去。

他記得他追了幾步,沒拉住她,斷崖之下的風景他看不清楚,當時腦子裡所升騰出的眩暈感,竟然隨著回想也一併再現。

那時候,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視野裡最後的畫面,是女孩四肢翻騰不斷縮小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