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一刻,興慶宮。

舒雲宮的車輦一到,站在殿外的眾人不約而同地屏息望去,見魏思音穿上襦下裙,顏色選了極盡妍麗又不失大氣的妃紅,一頭濃墨般的烏髮梳得一絲不苟,用玉簪子低低束著,鬢間垂下一支晶瑩潤澤的南珠步搖。

她這身裝束倒是和往日的風格不太相同,瞧著穩重端莊了些,此時由大宮女綠漪扶著緩緩朝眾人走來,臉上神色如常,卻不見了平日的倨傲之態。

在場的都是妃嬪公主,在平康的有意宣傳下,大家都知曉了昨日下午魏思音大鬧內侍省帶走凌寒一事,於是神色各異,看著她都不說話。

唯有進宮多年盛寵不衰的薛貴妃率先開口,“阿音,不管你那個凌內侍有沒有往顧沅的杯子裡下毒,此事都不是本宮指使的,你可別恨錯了人。”

她為人潑辣,向來直言不諱,要論說話難聽,這偌大後宮裡也就只有魏思音能與她一拼高下。

前世時魏思音受顧沅和平康影響,素來看不慣薛貴妃,覺得她就是個禍國妖妃,一肚子壞水,大齊國運都是她敗盡的。

直到上陽宮破之時,魏思音的父皇拔劍自刎,其餘妃嬪明知落在叛軍手裡定是受盡凌辱生不如死的下場,卻都不敢隨之赴死;唯獨薛貴妃從地上撿起那把沾血的劍,一聲不吭就抹了自己脖子,和皇帝死在一起,當了一對亡命鴛鴦。

“貴妃娘娘光明磊落,怎會暗中給人下毒?”

薛貴妃扭過頭盯著魏思音,一臉不喜,“你嘲諷本宮?”

魏思音朝她大方一笑,“貴妃娘娘是知道的,阿音和您一樣有什麼就說什麼,不像有些人那樣藏著掖著陰陽怪氣。”

薛貴妃也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是置之不理。

倒是跟在二人身後的平康臉色微變。

也不知這是不是她多心了,但她總覺得魏思音從昨日起就變得怪怪的,這句話也像是說給她和母妃聽的。

進正殿給太后請安時,母女倆遠遠落在後頭,小聲咬耳朵。

“母妃,你說嫡長姐她會不會知道了什麼?”

“顧公子親自布的局,不說是天衣無縫,也不是長公主這麼蠢笨的人能看破的,你放寬心就是。”

“可她為何忽然就變了個人似的,先是跑去內侍省救下凌寒,還說她要徹查此案,萬一真讓她查出什麼來——”

“沒有萬一。”

賢妃沉著一笑,眼裡閃著精明的光,“即便有萬一,就憑她對顧公子的死心塌地,也不過是顧公子幾句話的事,就能哄得她繼續像以前那樣為我們所用。”

平康咬了下嘴唇,雖是被賢妃說服放了心,但卻有些不甘。

她一想到顧沅那麼高傲有氣節的人,卻要在魏思音面前伏低做小說盡好話,把魏思音當成稀世珍寶一樣捧得高高的,她心裡就堵得慌。

賢妃看出她臉上的不快,用力掐了一把她的腿。

“待會兒到了太后面前,可別露出這種表情被她看出端倪!太后若問起你身子如何了,就按母妃教的說。切記,太后越是不喜你,你越要在她面前表現得乖巧柔順,千萬不能頂撞她,明白了嗎?”

“女兒明白。”平康咬牙應了。

母女倆都沒注意到,走在前頭的魏思音回頭看了她們一眼,嘴角噙著諷刺的笑。

太后殿下,薛貴妃身為眾妃位分之首,例行慣例站在最前頭,帶領眾人行禮請安:

“太后娘娘,臣妾率妃嬪和公主向您請安,恭賀您鳳體聖安。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人齊呼下,太后臉上不見喜怒。

她先讓眾人免禮賜座,然後把魏思音叫上來,“哀家讓李侍監徹查貢酒下毒案,你卻橫插一手,無視宮中規矩直接帶走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