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點了根菸,一個人坐在樓梯上,默默地抽著。

他的黑眼圈很重,一身衣服上滿是汗臭味,讓人一聞到就想敬而遠之。

“雲啊,你爸的醫藥費還是不夠啊……”

他又回憶起了那段話。

一個月前,他的父親因為塵肺病走了。

他至今仍記得那天,他去父親工作的煤礦找老闆要工傷賠償,老闆卻一口咬定這錢不該他給,還稱自己生意不順,沒錢。

呵,生意不順,還穿名牌,開豪車,整天花天酒地,左擁右抱。

這話,怕是三歲小孩也不會相信。

“我爸在你這幹了三十來年了,他把一輩子的青春都揮灑在了這片礦井,你就連他得塵肺病的醫藥費都不肯給麼?!”他憤怒地拉扯住煤老闆質問道。

煤老闆見勢不妙,連忙吼道:“保安!保安!把這個瘋子給我轟出去!”

兩個保安闖進辦公室,把他架了出去。

劉雲被趕出了礦區。

“曹汝霖,你他媽的個王八蛋,混蛋!”

劉雲憤怒地罵道,兩個保安見此,把他按倒在地,狠狠地打了一頓。

“艹你媽的,還敢上礦鬧事,你曉不曉得,老闆是我大表哥!”保安隊長一邊打一邊罵道。

煤礦工人抬頭看了一眼劉雲,眼神麻木,彷彿這樣的事已經是習以為常,又轉身去做自己的活了。

蒼白的臉,黑漆漆的工作服,便是他們的日常。

劉雲終究是沒鬥過煤老闆,他渾身帶著傷,掙扎著站起身,看著已經被關上的大門,嘴裡帶血地罵道:

“王八蛋,欺負人……”

罵著罵著,劉雲就哭了。

窮人的哭,往往是生活辛酸的淚。

可是罵道最後,他也只能轉身離開。

劉雲想透過法律來維權,事實證明,這的確是有用的,至少,錢還是要到了。

父親還是死了,死在了他勝訴的前夜。

父親不聲不響地走了,劉雲的心也死了。

救命的錢最後還是用上來,不過是用來給父親辦白事的。

哀樂吹著,白布蓋著,堂下除了劉雲一人披麻戴孝以外,其他孝子賢孫都沒影了。

“呸!一個老不死的,盡拖累我們!死了好,死了清淨。”

靈堂上的奠字想有靈似的,劉雲看著他,竟發現他在動。

瘋了,自己定是瘋了。

劉雲自己想道。

父親躺在棺材裡,劉雲在外頭。

父親下了葬,埋在了一處偏僻的鄰近稻田的地裡,這坑底下滿是水,想不到他老人家辛苦活了一輩子,死了競要受著水牢的罪。

沒法,誰叫他窮,他兒子也窮!

一個窮字,是可以殺滅掉一個人的所有幸福的!

不久他被公司開了,原因無他,他得罪了礦老闆,礦老闆惱了,花錢找了官老爺,要他主持公道。

好一個公道!

官老爺笑眯眯地收了錢,說要一定辦事公正,這笑似老虎,老虎吃人,他也吃。

官老爺是老虎!

老虎吃人!

官老爺一句招呼,讓他捲了鋪蓋走人。

快滾!

誰讓你得罪了大人物!

劉雲失了差使,交不上房租,不久又叫房東趕了出來。

劉雲來到江邊,他看著對岸上的標語。

幾個血紅的大字上,赫然寫著:

為人民服務!

好一個為人民服務!

為的是哪個人民?!

他終是放下了一切,不再計較了。

他一步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