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景傷情了,唉,”伽藍用手背揩了一下眼睛,嗤笑出聲:“要不是沒有落腳點,加上沙滿這房子又夠偏夠隱蔽,我才不願意在這破地方待著。”

說完笑了笑,把碗塞給帕丁:“洗碗去,今晚上沒雨,歇息一會動身去瑞麗。”

說著又攔住他,“算了,直接扔了,反正也不回來,洗它幹什麼。”

帕丁還是把碗洗乾淨,整整齊齊放在櫥櫃裡,又把爐膛裡的餘燼用水澆滅,關上門走了出來。

夜風習習,繁星滿天,伽藍歪在門廊下,有一搭沒一搭的抽著煙。

“說說你和你弟弟的故事唄。”她看著帕丁的臉,接著發現昏暗的光線下根本看不清他的嘴型,被自己給逗笑了。

“這樣,我來說,你點頭搖頭就行,像第一次見你時那樣。”

帕丁點了點頭,在黑暗中露出微笑。

“你父母早逝。”她說。

帕丁點頭。

“經典開局,”她撣了撣菸灰,“你父親是克欽邦的軍人,所以你槍法好。”

帕丁搖了搖頭,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誒恩。”

伽藍湊近看他的嘴唇:“什麼?”

帕丁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做了一遍口型。

她還是沒看清,不過猜出來了:“獵人?”

見帕丁點點頭,伽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呢,你是獵戶的兒子,怪不得槍法那麼好,要打中奔跑的動物,可比打中人難多了。”

“我聽旅館對面的阿嬤說,你以前很愛喝酒,也很去城裡愛玩,我其實不太信,你看著跟個悶葫蘆似的,不像是那樣的人。”

帕丁垂下眼簾,沒有再張嘴。

伽藍繼續自顧自說道:“你弟弟死了,你自責是不是。自責那天晚上不該出去玩,不該貪杯,所以你被割掉舌頭,也沒有怨言,一則減輕了你的負罪感,二則,時刻提醒你記得弟弟的死。”

帕丁站了起來,呼吸起伏,朝室內走去,伽藍叫住了他;“你聽我把話說完”。

“你有沒有想過,你們既然為毒梟賣命,你的弟弟總有一天會死,幫派鬥爭必不可免,不是紅蠍也會是別的勢力,這是很多人的宿命。”

“你的弟弟在死之前,也許暗自慶幸,幸好他的哥哥沒有在寨子裡,至少你們兩個,可以活一個。他如果在泉下有知,看到你被人割掉舌頭,一定恨你們的老大,多過恨刑天。”

“你已經賠掉了唯一的弟弟,賠掉了能夠自由說話,品嚐酸甜苦辣的能力,刑天樹敵那麼多,有的是人惦記他那條命,你又何必把自己這條命賠給他呢?多麼蝕本的買賣,簡直虧慘了。”

帕丁走了過來,拿過她手裡的打火機,在黑暗中點亮,他把這光亮湊到嘴邊,好讓她看清他要說什麼。

“那是,我唯一的,弟弟。”伽藍盯著他一張一合的嘴唇,火苗跳躍中,他的眼眶滑落一顆淚。

伽藍嘆了一口氣,“好吧,你沒錯,該償還的總得償還。”

她站起來,伸伸懶腰,走進屋子:“該動身了,又得奔波一晚上,沒有邊民證真是造孽。”

山路顛簸,刑天覺得自己是真累,像條追蹤犬一樣。

他氣急敗壞:“從滿星疊到密支那,又從密支那到南散巖,又從南散去了八莫,她怎麼沒個消停!”

一小時前,他們到了司機說的事發地點,那匪徒的屍體也沒人管,仍舊在野林子裡,刑天忍著臭味找到了彈殼,對著陽光看了一眼:“部隊用的,這狙擊手是克欽軍的。”

“查猜?”阿泰答到。

刑天搖搖頭:“他沒有這樣的技術。”

“唯一確定的是,這個狙擊手幫她殺了兩個人,然後和她一起騎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