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節,街市上明燈錯落,黑夜被璀璨的燈光照亮,蒼穹上懸掛的月亮似霜,照得塵世共度佳節的人們像一幅畫兒一樣。

發小狗富貴本名狗富貴,豬大財原名朱大財,二人都人如其名,一人愛啃骨頭,一人愛吃紅薯,一上了街,二人便各自尋著香味覓食去了。

他自小身體弱,母親不輕易讓他吃外面的東西,說是怕不乾淨。他也自覺地剋制口腹之慾,一人漫步沿街看燈。

蠟燭在風中燃燒,夜露浸溼了花燈,街市上燈光交相對映。

出門遊玩的姑娘們衣裳是多麼精緻素雅,少女個個都細腰如掐。

大街小巷簫鼓喧騰,人影攢動,條條路上幽香陣陣。

不由想起經年以前村中的的元宵燈夜,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如同白晝。女孩子們笑盈盈出門在村口掛滿花燈的槐樹下圍成一個圈手拉著手跳舞,風捲走女孩兒的羅帕……

少年低頭,看著從袖中掏出的羅帕,不禁睹物思人起來。

一個頭戴亮麗飾物的美人從背後笑語盈盈的隨人群走過,身上熟悉的槐花香氣飄灑。

少年心頭一驚,穿入人群中千百回的尋找。滿心期待相逢最終卻落空。

少年垂頭失落而歸,美人柔和的嗓音卻突然在背後響起,她輕喚一聲他的名字,

“張昭。”

他猛然回頭,發現她一襲霞衣,面貌秀媚,站在燈火零落之處,微笑看他。

漫天的煙火在夜空中炸開,火星亂落如雨,像東風吹散了千樹的繁花一樣。

少年和姑娘並肩踏著反光的臺階徐徐走上畫橋,姑娘說,她願意在這個夜晚同少年講和。

少年偏頭看向姑娘,不解疑惑。

姑娘佯裝微怒,“我走的那年,你是不是把我輸給村長家的大壯了?”

少年垂頭悶不作聲,那是他此生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但那年姑娘收下了他的《千字文》,還回送了她的耳環給他。

他以為,姑娘早已原諒了他。

“初三的時候,大壯帶了好多東西來我家提親……”姑娘緩緩道著,少年的心開始躁動不安起來。

“祖母想答應,可是我沒有答應!”少年看過去,姑娘看過來,四目相對,情意綿綿。

“祖母問我原由,我告訴祖母,因為我已有了喜歡的人……”姑娘低下頭,羞紅了臉頰。

“阿昭。”姑娘攥著衣角,勇敢抬起了頭,一雙秋波朝身側的少年含情道,“你願不願意娶我?如果你願意,就請你開口告訴我。”

少年的嘴唇開了又合,童年的記憶席捲了他的腦海。

“我們來比爬樹,誰先爬到樹頂,誰將來就有資格娶簌娘為妻!輸了的人,二十歲以前,都不準同簌娘說話!”

輸了的人,二十歲以前,都不準同簌娘說話!

姑娘目光期待地看著少年反覆滾動的喉結,可是勇敢的她最終還是失望了。

少年偏頭躲避她炙熱的目光,咬緊牙關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罷了。”姑娘秋水般的眼眸蒙上一層厚厚的水霧,她對他說,“你身體弱,別一直站在風口裡。”平靜而又痛苦的笑了笑。

姑娘的眉目笑語使少年人病了一場。

病得行將就木,岌岌可危。

母親整日肝腸寸斷,以淚洗面。兩個發小也被各自的父母關在家中,揚言若是少年人真的就此病死,定要大義滅親讓兩個發小陪葬。

鄰里相親到這種地步,實在讓人感動,搞不好也讓神感動。

少年成功地挺到五月,五月,是沒有槐花的季節。

村長家娶婦的銅鑼響徹村頭村尾,一本夾滿風乾槐花的《三字經》遺落在馬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