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表情懵然,耳邊的嘈雜聲逐漸聽不分明,放下沾滿血的雙手驚訝地盯著她,彷彿連疼痛都遺忘了,只是傷口仍不斷冒血,溫熱的液體從髒汙的臉頰淌下。女子收回手靠過去單膝蹲下,從袖中取出一方乾淨白帕,壓在撕裂處企圖替他止血。

“不可呀!蘭姑娘,您是不知這小孩可是慣犯!頑劣的很。”烙餅娘趕緊上前勸說。

“是啊是啊!誰知道這劣童是不是忘恩負義的壞種!”圍在周遭的人群替她著急,七嘴八舌勸阻她,一句比一句露骨難聽。

“各位看在我蘭師薄面上,都且散去吧,其他事我來處理,諸位好意我心領了。”蘭師保持得體的笑意看向眾人,圍觀人群見狀只好悻悻離開。原地只剩二人,蘭師看他傷口止不住血,再次問道,“小孩,你的答覆呢?”

“跟...你走...”孩童卑微地垂下頭,嘴唇微動擠出幾個字。

蘭師一手將他抱在懷中,空出一隻手按在帕上。第一次被溫暖環繞著,孩童惶恐不已,無處安放滿是血漬泥巴的手,攥緊擁住他那隻手的袖擺,生怕會被丟下。雖位處偏壤但鎮子很大,走了許久才出到鎮門外,一輛素樸的馬車停在橋頭,馬車伕遠遠瞧見橋對岸的蘭師,懷抱一個受傷的髒娃,立刻吐掉狗尾巴草跳下車座朝他們奔過去,想要接過那娃子,誰知孩童不肯撒手,蘭師道,“沒事不重,一會走的快些,他需要上藥。”

“好嘞,姑娘這誰家娃?”馬車伕好奇道。

“我的。”蘭師輕笑著回他,好一會發覺自己衣襟前有些溼潤,原來是小孩哭了,卻倔強地將啜泣聲嚥下,女子沒有戳穿他繼續平穩走過橋。

孩童被帶到與鎮子有些距離的郊外,單獨用木柵欄圈出一塊非常大的地方,裡頭坐落許多木屋。眾人各自忙活,碰到蘭師會放下手頭的活遠遠打個招呼,對她懷抱陌生孩童的行為無甚驚奇。回到自己居處推開門,書桌前捧書端坐的青衣男子隨即扔下書,快走幾步迎來接過血跡斑斑的孩子,語調沉穩,“先讓人打盆乾淨熱水。”蘭師拍拍孩童緊抓她的手安慰道,“這是我夫君,你可叫他戎叔。”

好在撕裂不算過深,擦拭乾淨撒了藥粉包紮可算是止住血。孩童從此在這名為玉蘭殿的組織裡安了家,跟隨蘭師夫婦左右,親眼見證他們救治一個個傷患,佈施難民。時間飛逝一晃已是創立第八年,自發加入玉蘭殿的人越來越多,組織逐漸壯大算得上小有名氣。在這個節骨點上,十歲的孩童聽見二人發生口齒爭執。

“這種日子我已生厭,當初不是說好你我二人出來過清淨日子麼,眼下玉蘭愈發引人注目,我們遲早會被仇家發現的!”是戎叔的聲音,全然失去平時溫和的腔調。

“可你當初不也是支援我行善麼,發展到今日事態也非我本意!”蘭師話語雜糅委屈不解。

“若不是你說,想為未能降生的孩子行善積德,我又怎會支援你,我也是想轉移你失去孩子的痛苦,但現在該收手了!我們把玉蘭交接他人掌管或者乾脆直接解散好不好!”戎叔歇斯底里語速飛快。

“你冷靜些,這麼多年我們不都是平平安安麼,說不定人早就放棄追殺這回事了,再說我們底子乾乾淨淨也很難查出什麼,需要這般害怕麼...”蘭師十分不解,也不願放棄本心,現在擁有的根基讓她有足夠大的能力,去幫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你倒是不用怕!畢竟你眉眼生的跟你爹孃這般像,可我不一樣!我是他們記錄在冊的逃犯!”殷戎氣急敗壞口無遮攔起來。

“什麼?”蘭師忽然平靜下來。

“呵,果然你什麼都不知道。那好我來告訴你,這麼多年你口口聲聲秉承天師的什麼狗屁報恩福澤,你,一個無名氏,是我們仇家的獨女,而天師,我的恩人,你的殺父弒母之人。”殷戎森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