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蘭的額頭長出幾條皺紋,眼角也佈滿了魚尾紋,臉頰上佈滿了斑點,脖子上堆滿了頸紋。又胖又不修邊幅,而且一看是病態的。

常年在輪椅上,已經把胡大蘭過往的傲氣撕得粉碎,正在向生活低頭,也正變得沉默寡言,她也常常發呆,但和妙真的那種發呆不同,猶如走向無可奈何的得過且過。

而妙真卻在安靜中尋找自我共處的力量與溫暖。

胡大蘭對妙真的態度也發生了轉變。

腰帶裡死死地勒著的幾十萬賠償金,從不拿出來補貼家用。

二牛叔也因為錢的事計較,認為胡大蘭不真心,沒有把他當一家人。

兩件事碼在一起,二牛對胡大蘭也厲聲厲色。

這時候的胡大蘭,開始將依託轉向了女兒,那畢竟是自己親生的。

母女倆雖然說不到一處,在心裡還是明鏡一樣,彼此沒有私心。

胡大蘭雖活的苦,可走到哪兒都帶上女兒,捨不得丟下她,畢竟是血肉。

關鍵時刻胡大蘭心裡有妙真。

妙真雖然從小被媽媽數落,但也沒有二牛對媽媽的壞心思。

無論胡大蘭怎麼罵,妙真從沒想過,嫌棄,不照顧不管媽媽。也沒二牛叔的不近人情,說分開立馬分開,沒有依依不捨。

胡大蘭和妙真有著血脈之情,媽媽給了生命,妙真有報答之心,誰也離不開誰。

儘管,胡大蘭罵了十幾年,儘管妙真躲了十幾年,盡都身心疲憊,但她們今生是母女。有很深的緣,很深的情感,只是情感很多時候是苦澀的。

妙真決心向媽媽說明想做美容的事,她需要錢。也渴望媽媽認可,媽媽是否會同意,到底能給她多少?去西環市要不要和媽媽說,妙真心裡沒底。

妙真還是決定走出一小步,小玲的罵聲在頭腦裡盤旋,她只能硬著頭皮上。

胡大蘭聽到女兒要整容,變漂亮,向她一樣,竟比妙真還要激動。

胡大蘭彷彿能從變美的妙真身上看見自己當年的佳影。想當初胡大蘭是胡家村的村花,現在給予女兒希望,也似乎在給予自己希望,讓美能延續下去。

只要一看見女兒,就會想到有一個美若天仙的母親。

胡大蘭這樣一琢磨,就開啟了話匣子,說妙真的面板要彩光,鐳射,眼睛也要開一點,鼻子要和她一般高,齙牙給換了,最好整成和她年輕時一樣漂亮。

胡大蘭認為自己是最漂亮的,那是十幾年活的趾高氣揚的資本。她也希望女兒能有資本做人。

妙真見媽媽在這件事上動了心,就直說了美容要很多錢,怎麼辦?

胡大蘭滿臉微笑,拉著妙真的手,用她的右手拍著妙真的右手,有點神兮兮但聲音明顯地小了一些:“傻丫頭,俺們有錢,你到馬豐市去找以前幫俺們的那個劉阿姨,劉阿姨開整形美容院,你去那兒,我放心。多少錢人家不會虧待咱,媽付錢。”

妙真欣喜若狂,她絲毫沒有想到輕而易舉得到了媽媽的慷慨支援。也沒有準備好要變成另一個自己,一個像媽媽那樣美的人,馬妙真從未奢望過。

除了媽媽總是嫌棄她醜,偶爾小玲也笑她馬蜂窩,倒是小玲的那種嘲笑分量那麼輕,對妙真沒有絲毫影響,媽媽的看法倒是真的傷了心。

那是一種很深的譏笑,挖苦。

一轉眼,媽媽轉而來幫忙,馬妙真覺得媽媽心中認可的美,除了一張臉,什麼也沒有了。雖然很開心能去做美容,但是妙真和媽媽之間無形的鴻溝仍然那麼深。

盡靠一張改變後的臉就可以贏得媽媽的愛心,可是爸爸的離去,二牛叔的變心,孩童間的心事,好多好多都還擠壓在心頭,不可能變了一張漂亮的臉就一切消失,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