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續道:“那段時間父親走貨加倍賣力,倒也掙得一些積蓄。只是這些錢財都被他用來為我延請名師名士,周遊諸城,開闊見聞,甚至飲食日用上也要超過幾個兄長。我雖然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但那時年幼,也無力推拒,只是順來逆受而已。心底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早早考取功名,達成父親所願!”
“大哥偶爾看到我時,眼神中有怨色我也能感受得到。這是他的一大心病。他娶秀華坊趙氏女為妻,大婚之禮辦的有些簡陋了。不但嫂子有微詞,大哥自己也覺得失了面子。歸根到底,自然是父親偏私幼子,將畢生積蓄用在了我這裡。”
“轉眼間又過了數載,我還差半年就到了可以可以參加生員小試的年紀。然而此時,卻發生了一件事,改變了我人生的軌跡。”說到這裡,歸無咎面容雖然看似沉淨如湖,但這沉靜之下似乎興起無限波瀾。
“父親與三位兄長,出門走貨。這一去,比約定的時間遲了一月有餘,仍然不見迴轉。往常若因故遲了些許時日,必定有書信寄來,以安家眷之心。而這一次竟是音訊全無。我心中暗暗焦急,也無心溫習功課,每日出門打探訊息。”
“終於,半月之後,我在泰安城東行商匯聚、訊息靈通的一處“杏林居”風聞訊息,說是近日間,京城墨羽軍精銳剿滅一夥盜賊。這夥賊人從北部大虞王朝邊境流竄而來,近年來連續作案,搶劫來往於大虞朝和出雲國之間的行旅。這夥賊寇以往還稍有收斂,兩三月前卻突然肆無忌憚起來,連續在五里堡、九頭街、大旗鎮截殺三隊客商,出手狠辣不留活口。最終驚動了拱衛京城的墨羽軍出馬,予以彈壓。”
“我聽聞這個訊息頓時心頭大驚,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面對。我雖不曾幫父親打理生意,也知曉自家每次行貨的轉運地就是城北三百里的大旗鎮。當即僱了一匹快馬,揣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思向北賓士。”
“直到殘破的木車、倒斃的馱馬、暗紅發黑、幾乎為灰塵所掩的血跡、碎成兩截的旗號出現在我面前,我才收起那萬分之一的僥倖之念,迎接這一場沉痛的喪亂荼毒。聊可慰的是父兄並沒有暴屍荒野,被前來剿賊的官兵草草掩埋在鎮郊。”
“那半年左右的時間、父兄歸葬祖籍,長姐病故,嫂子改嫁遠奔,遠支親眷奪了僅剩的餘財,我也斷了學業,和八歲的小妹流離在外,乞討為生。倒也奇怪的很,這段時間裡的事,很多都只有一個大致印象,細節卻全都記不起來了。”說到這裡,歸無咎輕輕嘆了口氣。
文晉元一直在靜靜聆聽,雙眸中無悲無喜:“世事原本如此。生命中許多當時不經意的片段常常歷久彌新,縱然時光悠遠,一旦被重新拾起情景也宛如昨日;而真正縱情已極的喜、怒、哀、樂,一旦過後心扉緊鎖,如同被抹去一般,再也無法回憶起來了。”
歸無咎續道:“直到半年以後,我和小妹暈倒在深秋的荒野。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座石床上。面向青色屋簷,身蓋一床粗麻被服,頭下是一塊硬邦邦的松木枕頭,不遠處是一位正在看顧爐火的火工道士。四周空空蕩蕩,小妹卻不知在哪裡。”
“問明緣由,原來這裡是一處喚作“崇元觀”的修仙門派,就算在大虞王朝附近數百萬裡的仙門中,也只是末流,觀主是一位叫做長青子的道長。我幼年一意功名,神仙之說,從來只當是虛妄,可是看到這位長青觀主鶴髮童顏卻健步如飛,輕輕一躍便跨過高達七八丈的大殿,不得不大受震動。”
“據這長青子道長說,偶然間看到我們兄妹暈倒在荒野,於是救回觀中。但無意之中卻發現我兄妹二人身俱靈根。只是自此以後,我與小妹卻再也不能相見了。”
“我才知曉修煉界等級分明,除了世家直傳,如五品宗門和無品級的小派,便只能收錄八品、九品靈根的弟子。若發現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