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北方的陽光和煦、溫暖,風裡有股青草的味道,好像游泳後大口吃的麵包,香甜有嚼勁。人們的心情也好像在放大假,沒有煩憂、困擾。

時間它自己好像有個縫隙,在這裡每個人都能忘記自己從哪裡來,要去哪。不管地域、財富和周遭所有人,唯有自己和快樂在一起。每個人都盼望著夏天的到來,香甜的果實,潮溼的天氣,吸一口都是希望的味道。

但這裡不包括剛出院的夏佩。她每天上學和放學時,只要當她走在大樹下的陰涼地時,總能聽見那些三五成群的人們討論著什麼。上了年紀的老奶奶好像終於找到了舞臺,成功地佔據著中心位,毫不避諱地說著熱門的事。看到她路過時,有的乾脆直接指著她說:“喏!就是她家!”

這導致夏佩除了怕黑,還怕上了年紀的女人。她搞不清的是:她們到底是關心她還是笑話她?她們的腦袋稍微捱得緊一點,她都忍不住地想:是不是在說我?她們會怎麼說我?說我沒媽媽?還是爸爸再婚的事?要不然是媽媽在單位的事?

她一想到這裡就要精神崩潰,她想知道真相,可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不是真相。每個人說得都有鼻子有眼的,但誰知道哪句是真的呢?就她現在聽說過的內容,沒有一句是關於易家的評價。

所有能聽清的不是那些去世的就是調走的,要不就是平時不受待見的那幫人,反正她聽不到一句流言是關於那些高高在位的人的。到頭來她只能安慰自己,她們說的不是她!或者,說不定那些奶奶家的事更多呢!

媽媽的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時間裡,傳的亂七八糟。早年的那些人和事全都被扒出來又傳了一遍。說:當年那個劉霸欺辱過二十多個女工,她們現在全都站出來說出自己的遭遇。工廠見狀,怕就此招惹個管制不嚴的罪名,惹來上級單位對他們的調查,於是下放各個單位的領導去女工家裡慰問,還悉心聽取她們的意見。然後告知她們廠裡很重視她們的遭遇,以後有任何困難要向廠裡反映,孩子上學的事情也都好說,廠裡會幫著解決困難。女人一聽上學都能解決?立刻表示自己是廠裡的人,怎麼也要跟廠子榮辱與共,一點小事還要領導費心,是自己不識趣了。

不僅如此,領導們還為此專門發放了補貼,怕女工們聚在一起鬧事,又組織了幾個女幹部分開帶她們去周邊旅遊。

至於劉霸,他因為前幾年家裡被人燒得一乾二淨,心裡頭也知道遇到橫的了,不敢在廠裡繼續作威作福,找了個遠些的地方繼續當官去了。

所以,當她拿到高中的錄取通知單的時候,心裡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不用再聽那些撲朔迷離的風言風語了。

因為她成績優秀,考到了市裡的高中。這還不是最讓她高興的,讓她最最高興的是:開學她就要去市區住校,不用再和爸爸、那倆母女住在一個屋簷下。

她還好心地替夏剛想著:如果她離開了,他說不定也輕鬆了。他這麼長時間為了這些閒話自暴自棄。這次中考成績下來,也算給他掙了個臉面,以後他也許能振作些。雖不像以前,至少能活得鬆快些吧!

夏剛在得知她的成績後,難免覺得自己揚眉吐氣的時候到了。他以前說過夏佩的成績不是都沒有證據嗎?這次她的成績傳的全廠都知道了,這下那些人該閉嘴了吧?

他臉上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去上班,可是誰不知道他只是在等著別人恭維他?那些平時的好哥們趕緊湊過來,嘴上說著“恭喜恭喜”,暗地裡卻在觀察著他的神情。等夏剛說完那句“也就一般,比你家二兒子考得稍微高了點”時,眾人紛紛變了臉。

這時,站出一個小年輕,賊眉鼠眼地看著夏剛,說道:“剛哥!我怎麼算都覺得你吃虧啊!你想啊!你養她這麼大能幹什麼?以後她有錢了會給他你嗎?她遠走高飛以後,還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