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徐子星走進病房,“您好點了嗎?”

李沅沅聞聲轉過身,看到她,臉上祥和的神色瞬間消失,緊張道:“子星,你回來了?工作呢?”

徐子星知道她在緊張什麼。

她怕自己受徐子豪進派出所那件事的影響,丟了工作。

“我這邊的工作結束了,過兩天去香港,去之前回家住幾天。”

李沅沅這才放下心,拉著她在病床上坐下來。

“你哥哥跟你爸在家,他倆還行嗎?我本來昨晚想回去的,但護士不讓。”李沅沅一坐下來,又開始擔心徐子豪,情緒又緊張起來。

徐子星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你都住院了,還想回去給他們做飯?他倆都是大男人,還能怎麼不好?”

“你爸不會做飯,我擔心他們吃外賣,對身體不好……”

徐子星氣道:“一頓兩頓吃外賣,不會死的!”

她站起身,把枕頭放好,按著李沅沅又躺回去:“我看您除了坐月子那會兒,從沒這麼躺著吧?既然現在病了,就好好休息,家裡的事別操心。”

李沅沅笑,眼角的紋路堆疊在一起。

“生你那會兒,也沒怎麼做月子。當時你哥八歲,成天上躥下跳的,你爸還在上班,也都是我看著。”

徐子星忽然就知道她比同齡人老那麼多的原因了。

不管是懷著二胎,還是坐月子的時候,她都沒休息過,這輩子從不曾被溫柔對待過。

在徐子星的記憶裡,徐海峰就跟木頭差不多。

沒退休前,他是高中數學老師,平時只做四件事:上課、吃飯、睡覺、看電視。

他永遠像個上了固定程式的機器人一樣,到點了就去學校上課,下課了就回家吃飯,吃完飯就看電視,看完電視就去睡覺。

他從來不會抱她,也不會抱徐子豪,更別說抱李沅沅了。

徐家人說他只是內向,學校的同事領導說他老實,李沅沅說他只是脾氣不好。

但徐子星知道——徐海峰是個阿斯伯格。

阿斯伯格也是自閉症,但和徐子豪這樣的低功低智自閉症比起來,有很多不一樣。

阿斯伯格往往智商正常,甚至智商超高,但是他們不會社交,缺乏感情起伏,也無法跟人共情,看上去木訥、僵硬。

徐海峰就是這種人。

他當年以龍城第一名的成績考上北大,卻因為無法適應大學生活,上了兩個月學就退學回家了,後來徐家託關係讓他上了本地的師範學校,走讀,不用住校,這才順利完成學業。

徐家人的說辭是——徐海峰不適應北方的氣候,怕冷,所以回家。

但當徐子星瞭解自閉症這個病,她也就猜到徐海峰因為是阿斯伯格,沒有社交能力,在學校遇到了生存上的問題,這才會退學回家。

她開始去觀察徐家的每一個人,發現徐家的女人,都是正常人,而徐家的男人裡,爺爺明顯比普通老人固執、反智,看不懂人的臉色,經常自說自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總的來說,徐家有自閉症基因,徐子星身上就有攜帶。

這種基因,它就不該繁衍下去……

徐子星痛苦地想。

她看向李沅沅:“生完我之後的那幾年過得很辛苦吧?又要帶我,又要照顧哥哥。”

“很苦。”李沅沅苦笑著搖搖頭,“好在都過去了。”

“您生我的時候,不怕我也像哥哥那樣嗎?”

李沅沅臉上的笑意登時就僵住了,眸子落了下去,沒敢看徐子星:“我想應該不會那麼巧。”

“是嗎?但我身上卻是百分之百攜帶了這種基因的。我是正常的,但我的後代,也許會像哥哥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