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不知道,薄羌的嗅覺很敏銳。
她更不知道,自己身上淡淡的香氛味,是薄羌多年來能安眠的唯一良藥。
他早就知道她在門外,也知道躲在攝影棚裡。
她想逃避,可他,不想。
不等他再度開口,沈冰忽然迎面吻上他的唇,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這是沈冰第一次主動吻他嗎?
大機率是的。
薄羌不由地一怔,沈冰的吻很急,很冷,她抱著他的脖頸,纖細而又瘦弱地身軀依附在他的懷裡,她根本不像是在吻他,更像是用來逃避一些不可名狀的恐懼,抗拒一些即將顛覆她認知的答案。
她在害怕什麼?
她在逃避什麼?
她在害怕他的愛,逃避他的愛嗎?
薄羌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鞭笞,踐踏,他的愛就這麼令人恐懼憎惡嗎?她的抗拒,她的煎熬,透過如同撕咬般的吻傳遞到他的四肢百骸,激起他內心的反叛與暴戾。
他順勢抱起她,將人壓在化妝鏡前。
沈冰的手指沒入他的發端,她淚眼盈盈地看著他,似乎是在用這種方式守護著什麼。
守住她的心,亦或是……
薄羌的拳頭狠狠地攥緊,他鬆開沈冰,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蝴蝶骨,心更是擰成了一個死結。
“好好休息,禮服我已經選好了,婚禮,記得按時參加,蘇偉會來接你的。”
薄羌不去看沈冰的臉,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他怕自己像前幾天一樣突然發瘋,他怕,沈冰執意離開他。
溫暖來的也快,去得也快。
沈冰能感受到被薄羌鬆開的一瞬間,全身都冷掉了,所有的細胞就像是逐漸枯萎的玫瑰花瓣,漸漸失去活力,她可以跟周思周旋幾個回合,可以和胡曉避重就輕,可是面對薄羌,面對她絕對沒有辦法控制,預料,瞭解的薄羌,她只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去猜測,去犯錯。
就像是身處在一個黑漆漆的世界,什麼也看不清,什麼都需要靠自己摸索。
她討厭這種沒有安全感的世界,她想要呆在原地,只要什麼都不做,就不會受傷。
可這樣,是對的嘛?
就在薄羌快要離開她的時候,她抬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你能保證,你的答案不會傷害到我嗎?”
沈冰顫顫地問道。
薄羌沒法保證,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時間甚至要追溯到沈冰還是個黃毛丫頭,每天除了追星就是和胡曉吃吃喝喝的年紀。
2014年,沈冰剛結束高考,每天和胡曉玩得昏天黑地,而薄羌復員歸來,堅毅的軀殼下藏著一個破碎不堪的靈魂。
他把自己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色房間,拒絕任何人的照顧,那些曾經鮮活的生命,成為縈繞在他夢中過不去的坎。
每天,他都會夢到隊友死去的模樣。
薄羌不是沒看過心理醫生,醫學診斷很好下,心理障礙,應激創傷。
可如何能恢復到正常狀態,沒人能給出絕對準確的說法。
沒人能保證他能恢復到正常狀態。
薄羌是在發病過程中遇到沈冰的。
那時候,薄羌栽倒在路邊,大腦一片空白,沒有人敢上前,只有沈冰湊上去,塞著棒棒糖的嘴巴一聲聲喊他。
他想,這人好吵啊,為什麼說話聲這麼大,煩死了。
可是他又笑了,她好像是巫女,拴住了他出走多年的魂魄。
沈冰當他是宿醉的酒鬼,給他猛灌了好幾瓶解酒藥,喝得薄羌直反胃。
他伸手掙扎的空檔,意外拽掉了沈冰書包上的人形牌子。
一個古風少年的微型立牌上寫著沈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