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含瑜院,便看見秦傾遙主僕迎面走來,臉上掛滿假意的擔憂神色。

“姐夫,夫人這是怎麼了?”

“稍後再談。”羅懷瑜偏過過秦傾遙,直奔進房。為了“證實”自己真的對朝桐被鞭打的事一無所知,忙抓住最後一個人,問:“唐爺,發生什麼事?”

“我們剛回府,尚未知曉其中曲折,秦小姐先回去,待二爺得空再談。”唐翎說完,跟了上去,秦傾遙目睹一眾人消失在眼前,手中的帕子被絞得喘不過氣來。剛掉頭回房,眼前一暗,不知被何物撞了一下,身子轉了半個圈才勉強停下,只聽到一句:“秦小姐,借過。”待看清來人,人已離她一丈遠,還拽著個攜帶藥箱的人往含瑜院內院跑去。秦傾遙雙目對離去的人翻個白眼,嘴裡噴出一句冒失鬼,扭著搖曳的身姿回了房。

廂房內,倆孩子並排站在羅懷瑜身旁,羅懷瑜坐在珠簾的外室。大夫與婢女在內屋檢查傷勢。約莫過了一盞茶時辰,也不見大夫出來,羅芙顯得有些急躁問:“爹爹,母親不會有事吧?”

羅懷瑜此時內心何嘗不是七上八下,漿糊一團,看倆孩子站在這裡也無濟於事,便安慰他們道:“你們先回去,待母親好些再過來看她,可好?”

羅芙是個早熟的孩童,爹爹讓她回去,她便拉著羅禎的手和乳孃一起離開內院。

珠簾響起,千盼萬盼的大夫終於走出來,羅懷瑜起身,大夫道:“二爺放心,夫人未傷及肺腑,只傷到筋骨,不過也要休養上好一陣,千萬不能大意,特別注意別染上風寒,否則將有性命之憂。”

唐一把大夫送走後,羅懷瑜撥開珠簾,雙手交疊立在一旁的阿彩道:“二爺,夫人的傷已上藥,大夫說要過一陣才會醒過來。”

“嗯,你先下去。”

“是。”

羅懷瑜坐在床沿,凝視眼前只可趴著睡的人,心中百感交集。他離開羅府不過兩日,就發生這種事,虧他們進州府時發現慌里慌張的阿彩,料想定是家裡出了事,匆忙趕回來,沒想到是關於她的。她的傷在後背,鞭子打破的衣裳被換去,此時只著中衣,雙手抱枕,雙目緊閉,緊得有些過分,雙唇失去鮮紅,蒼白如紙,許是痛得緊,十指抓得牢牢的,生怕一鬆開就失去這根救命繩,衣裳著得鬆垮,顯然是為了不碰到傷口。

她傷得如何,他想看看重不重?手舉在半空又下不去,怕面對她的傷,面對那具被羅家人傷了心又傷了身的軀體。她額頭上滲出一層微薄透明的汗,這滋味他在八歲那年也遭遇過,他與友人出外摸魚,哥哥羅懷厚派人尋了一日才尋到人,母親大怒,罰了三鞭,在哥哥極力維護下,最後只打了一鞭了事,雖只有一鞭,夠他養上十日半月之久。沒想到,今日倒讓她來受這個過,鞭子落在她身上那刻,她一定很絕望,對這個羅家,對他。

最終還是輕輕揭開她的衣裳,兩道傷疤交叉印在光潔的胴體上,一條短而細,一道長而寬,雪白的肌膚令傷痕顯得更血腥。暴露在眼前的血印令他自責,甚至目不忍視。他嘆了口氣,又輕輕把衣裳覆回原位。手不小心碰到她的小腿,她本能動彈回避外來的觸碰,異常的動作促使他掀開蓋在腿上的衣襬,雙小腿後側上各有一道傷痕。受傷程度不比後背上的那道輕,他用指尖去碰了碰傷痕周邊,手剛碰到面板,“倏”一聲,腳自動蜷縮回去,他把衣襬蓋上,起身,出了門。

阿寶站在書房把她們當日遊湖的情景敘述一遍,再到被關柴房打鞭子的事又過一遍。唐翎也在旁聽,胸腔的怒氣使他幾次欲言又止,簡直不可思議,這老夫人不是屈打成招嗎?

“老夫人怎下得如此狠手?”唐翎為她們主僕打抱不平,再看自家主子一臉平靜,又覺得自己有些過激,遂收住口。

“你先下去,夫人醒來過來傳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