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便是這個理。他是誰,他可是在磨難中摸爬滾打過二十六個歲月的老手,她話一出,他枯萎久已的心確實衝動過那麼一瞬,而後很快又恢復了該有的淡定,淡定得有些讓人懼怕。

“我不會娶一個我不愛的人。”這才是他摸爬滾打後具備的本性,從容鎮定。

“當局者迷,二爺娶的人可是一開始就是您‘愛’的人?她是還是我是,或許我們兩個都不是?”朝桐第一次拿一個亡魂與自己做個比較,雖不恭,但無奈。

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門當戶對不是他們歷來要尊崇的嗎,她這話問得有多多餘,即使他把塵封多年的才識過過遍,也難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去反駁她的問題,只好嗤笑,嗤笑自己見識淺薄,嗤笑自己笨嘴拙舌,應對不上眼前這名古怪的女子。

“二爺這是預設了?您娶的從來都不是你想選擇的人,若是您娶了秦小姐,對你對她來說是殘忍嗎?不,她稱之為幸運,你稱之為歸宿,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他一向不與女子爭辯,不屑也不願,但朝桐的伶牙俐齒給他莫大的刺激,剛壓下去的怒氣又使勁的往上拱,悶在胸腔的氣不吐不快。

“鳳朝桐,我說過我不會娶一個我不愛的人,娶傾眉是無意,娶你是無奈。”心裡話丟擲,一個“無奈”把這樁婚姻置於更卑微的境地,她早該想到的。

“既然無奈,為何還娶?”她提高嗓音,眼眶再次紅了,甚至帶些哭腔。

“大婚前,我曾經給你寫過一封信,讓你拒絕這門婚事,可我不知你為何還要答應,至今為止,我還是不知道答案。既然你今夜有心過問,我也聽聽你的答案。”

“信?二爺何時寫信給我?”

“鳳老爺回鳳城的次日,大哥親口對我說鳳老爺答應了這門親事,就拿上次我救你為由。起初我是反對的,先不談我們的年齡差距,單是我的身體每況愈下,我也不想看見你一輩子被困在暗無天日的牢籠裡,我們是清白的,即使之彥退了親,以你的條件,找一個比我好千百倍的人不在話下。於是我便傳信給你,讓你慎重考慮。唐翎可以作證。”

羅懷瑜喚唐翎入房,唐翎親口說那信是門房帶進去的,謹慎起見,他還等那門房出來,給他賞了銀子才離開的。

朝桐不信,若是有信她怎會不知,她用質疑的口氣問:“是哪日的事?”

“上個月初五卯時。沒錯,我還記得府裡的採辦人員剛出門,因前一日下過大雨,路面上都是水坑,他險些滑倒,我還扶了他一把,順便問他這信要如何才能交到小姐手裡,他說給門房自然就會遞進去。夫人若不信,可差人回去問那門房。”唐翎說得真真的。

三月初五?卯時?信?大雨?朝桐蹲在地上,雙掌覆額,低頭閉眼,嘴裡喃喃重複那幾個問題,細細琢磨努力回想,思考在黑暗的世界裡來回奔跑,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就能抓住它的尾巴,疑問的答案,突然白光一現,睜開眼,哦了一聲,是那封信,那封滿是油汙的信。她眼一睜,他的希望也湊到眼前。

“我想起來了,是有一封信,大概是那個時辰送來的。”她站起來,看著他激動道。

“此話當真?”

“嗯,是有一封信,不過我取出來的時候,那信盡是油汙,大片的汙跡,剩下的幾個字也拼湊不出個意思,我便把它丟棄,只道是表兄妹他們寄過來的。原來是二爺。”

“唐翎,這是怎麼回事?”他責問。

“二爺明鑑,小人不曾動過手腳,二爺把信託給小人,小人連夜出發,次日一早直接交給鳳家門房,中途休息並未取出過。天地可作證。”唐翎指指天地。若說是唐翎做的,羅懷瑜也不相信,唐翎跟了他幾年,自己很清楚他的為人,再說人做事都有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