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正其樂融融地吃飯,門外傳來滴滴滴輸入密碼的聲音。門開了,一對夫妻走了進來。

女人大概五十歲左右,一進門就嚷嚷道:“哎呦喂,這又是酒又是菜的,我請你們來是做工的,不是居家過日子的。”

她丈夫揹著手,使勁挺著胸脯,想要擺出上位者的威嚴,可惜,一看就是體制內的小角色,常年低頭彎腰,一下子很難糾正過來。

趙樹營三兩下把剩下的滷麵吃完,用袖子擦了擦嘴,擠出一絲憨笑迎了上去:“來啦,衛生間和廚房已經鋪好了,您可以檢查一下,如果有空鼓,不管是扣錢還是返工,俺都沒有二話。張阿姨介紹的時候就說了,恁家在公家單位上班,要的就是體面,因此,我幹活時加著小心哩。”

在城裡幹了幾年活,趙樹營也變得很會說話,尤其是面對房主的時候。這都是逼出來的!

其實誰想背井離鄉呢?

這些年農村裝修活也很多,但是城裡工價高,姐姐家有兩個孩子,經濟壓力大,不出來就供不起孩子上學,就無法好好的贍養老人。

陳紅梅把剩下的肉倒進陳中的碗裡,把充當桌子面的地板磚上收拾了一下,嘴裡輕輕嘟囔了一句:“你哥也真是的,啥人的活都接。”

陳中明白姐姐的意思——

裝修人私下裡根據實踐經驗,總結出來三類人的活不接。第一種就是這種底層小官僚,摳搜就算了,還喜歡吹毛求疵。還有兩種人,陳紅梅顧忌陳中和梅山露的面子,沒好意思提。

“你們太過分了,這是我兒子的婚房,你們怎麼能在衛生間裡上廁所呢?街上沒有公廁嗎,弄哩臭烘烘的,我們以後怎麼入住!”

女人的話音剛落,男人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唉,你們怎麼這麼沒素質呢?我都不好意思說你們。”

陳中放下碗,想要進去理論一番,衛生間不讓上廁所,難道那是你們家的廚房?卻被陳紅梅一把拉住了手臂:“不要衝動,你忘了咱娘是咋說哩啦,端人家的碗就得受人家管,舊社會的長工是這樣,現在也是一樣。”

唉,陳中嘆了口氣,靠著牆蹲了下來。

其實姐姐家雖然窮,但也是很講究的人,因為不捨得租房子,晚上都是住在幹活的地方,所以每到一處新工地,都會帶著臨時馬桶。絕大多數主家都是能理解的,工人總不能不上廁所吧!

沒法子,世上也有這樣不通情理的孫子!

那對夫妻發洩了一通,終於走了。趙樹營笑著送他們上了電梯,然後才走了回來。

“最後咋說!”陳紅梅問道,

“沒咋說,結賬的時候給他們便宜五百塊錢。”趙樹營並沒有露出不悅之色,這讓陳中感到很奇怪。

“喂,那什麼,我前幾天訂的陽臺牆磚,給我換一下,不要那種四十的了,十二三塊錢的就行,對,花色不變。”掛了電話,趙樹營露出一絲冷笑。

彷彿是為了安撫陳紅梅的憤怒,他接著說道:“我貼陽臺牆磚的時候,把素灰晾一會兒再貼,坑我,我玩不死他。”

陳紅梅瞪了他一眼,顯然對這種損人不利己的做法並不認可。

趙樹營的這種套路,陳中因為週末經常過來幫忙的緣故,聽別的工人閒聊時提過。

地板磚的鋪法有兩種,根據空氣溼度和氣候的不同,分為南北兩派,但是牆磚的貼法,全國都是一樣的。

純水泥糊在牆磚上,直接貼上去,這幾年為了更加牢固,水泥裡會加入粘合劑。晾一下再貼,粘合度大幅度降低,前幾個月不會出問題,等到一年之後,經歷過熱脹冷縮,就會大面積脫落。

正兒八經的損人不利己,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不讓在房子裡上廁所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