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老獵槍裡打出的子彈,穿過那隻小狐狸身子後,它躺在血裡,還睜著眼,一眼怨毒地注視著叔伯倆。
它太小了,應該不是狐大仙,至少路土是這麼想的,他希望這件事就這麼能過去,他這麼想,他大伯也這麼想,拜了土地爺後,大伯開始做飯,他把打的幾隻野麻雀,收拾乾淨了,和半隻野雞一起燉,放了野蘑菇,燉得滿屋子香氣。
叔伯倆飽餐了一頓,就去炕上躺著了。
屋外黑乎乎的,下著雪,黑色的雪,風颳著窗戶吱吱啦啦地響,路土躺在溫暖的炕上,迷迷糊糊間,做了個夢,夢裡,那隻毛茸茸的狐狸,瞪著紅色的三角眼,直盯盯地瞅著他,接著,越來越多的毛,密密麻麻的毛,更多的狐狸,從黑暗中包圍了過來,瞪著一雙雙血紅色的眼睛,怨毒地盯著路土。
他想跑,可他偏偏跑不動,那些東西豎著黃色的尾巴,包圍了他,他落入了那些紅彤彤的,密密麻麻的三角眼組成的海洋裡,他不敢猜測,它們會怎麼報復他。
它們不是人,可它們卻比人惡毒的太多,實際上,人類骨子裡最陰毒的天性,就是從這些原始動物那遺留來的。
他聞到一股子狐騷味,一下就驚醒了,睜開眼一看,褲襠下溼漉漉的,他尿炕了。
窗外靜悄悄的,天剛開始有亮的跡象,大伯躺在離路土不遠的地方,還在扯著呼睡得正香。
突然,一股子難聞的騷氣傳進路土的鼻子中,哪來的騷氣?滿屋子裡的騷氣,那味道誰聞了,一輩子都忘不了。
這騷氣太刺鼻了,那可不是路土尿炕的味道,絕對不是!他摸索著,從炕上爬了下來,就看到了門口的地上,鋪著張黑黃色的布。
那黃布的樣式,太過古老了,就像一件藏在地下數萬年的文物,散發著腐爛的騷氣,他大伯家裡,不可能有這種東西,那它是哪來的?路土有些好奇,就把那黃布拿起來,掀開了看。
黃布正面,歪歪斜斜地,寫著一排黑褐色的字。
路土雖然才9歲,卻已經能識一些字了,只是那布上的字他怎麼看,怎麼陌生,看來看去,他也只勉強看懂了幾個。
漸漸地,他有些覺得,這些字,不是人寫出來的。
“拉,尺,自”這是路土認出的字,他太好奇了,就去叫大伯來看。
大伯被路土叫醒,先揉著眼打哈欠,剛打了一半,就聞到了屋子裡的狐騷氣,他身子一下就像電打的一樣,猛地跳下炕來,一把扯過路土小手裡的黃布,對著窗戶看。
黃布上寫了兩排字,第一排,只有四個字,寫的是:
“餓禁瓦拉……”
第二排長了些:
“餓拉尺逆賀自……”
黃布上的字,被大伯吃力地讀了出來,讀完後,大伯一臉的不解,他盯著布上黑褐色的字,又把它們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血腥味,濃濃的血腥味,你流鼻血時,聞到的味道,你忘不了。
這字寫的太過歪斜,很難辨認,就像一個瞎了眼的小人,躲在漆黑黑的角落裡,帶著一臉難以揣測的惡意寫出來的,這是什麼,咒語?誰寫的咒語?大伯揉了揉眼,又對著黃布,小聲讀了一遍。
這一遍,連路土都隱約聽出了點什麼。
“我今晚來!”
“我來吃你的孩子!”
路土把它們翻譯了出來,說給大伯聽,他自己說出來後,頭皮一炸,接著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大伯聽了,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他灰白色的鬍鬚向上翹著,黃布從他手裡滑落到地上,他也顧不得撿,他只伸出滿是老繭子的大手,去抱路土,邊安慰他:
“別哭,別哭,有大伯在你怕啥?”
他抱著路土的手,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