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媽卻不打算就這樣輕輕揭過,像蝦一樣弓著身子,想衝過去攔人,嘴上半點乾淨話都沒有。
“站住,缺大德的,這你就想走了?騙我家小孩租你房子,你不講出個一二三來,我馬上報警。”
炎熱的天氣最易滋生火爆的情緒,房東一忍再忍,最終在一句“騙子”下爆發了。
兩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們吵著架,時不時互相推嚷一把。
姑媽瘦弱,嘴裡的汙穢詞語逐漸變成了嚎叫,順帶扯住雲軟枝的小臂,“你死人啊,沒看到我被打了嗎?”
雲軟枝眸光顫了顫。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總是有人在不斷敲打她的脊樑和自尊,像只愛惹事的潑猴,被周圍人觀看這場鬧劇。
她承認她有點膽小,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被這個姑媽打罵了那麼多年,身體裡的本能就是躲避。
可躲避又能有更好的下場嗎?
是任由她把自己拽回那個冷漠的家裡,睡在木板拼接的床上,做著做不完的家務活。
還是繼續回去給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巨嬰弟弟擦鞋洗衣。
可恥。
這一家人怎麼敢,他們怎麼敢的,靠她的撫養金活著,還要萬般磋磨她。
半晌,她抬起猩紅的眼睛,死死掐住姑媽的手臂,狠狠地盯著她,聲音都在顫抖,“夠了,是我自己跑出來的,你找別人麻煩做什麼?”
姑媽沒想到一向怯弱的她會公然反抗,倒是真的停下來動作,苦口婆心說道:“我這不是生氣嗎?你這是怎麼了,突然跑到這種地方來,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不安全,跟我回去。”
她眼裡全是算計與精光。
是了,她不是怕雲軟枝生氣,而是想把雲軟枝哄回去。
這丫頭馬上十八了,這種重要的關頭,她也是大意了才會帶著兒子去鄰省旅遊。
還是這丫頭太頑劣,不好拿捏,總讓人有操不完的心。
這麼一想,她眼裡全是不悅,好像錯處全在雲軟枝身上。
雲軟枝才不管她有多麼不高興,她只知道自己一看到這張臉就嘔心死了。
跟這種不講道理的人吵架,最氣的只能是自己。
橙子在手中輕輕搖晃,雲軟枝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以前是我不懂,認為你們當我監護人這個事情,是無法改變的,但是現在我懂了,你要是再逼我,別說我爸媽留下的遺產了,最後兩個月的撫養費你們一分都拿不到。”
姑媽大驚失色,猛的扭頭,對上雲軟枝那雙平淡的眼睛。
字字說的認真有力。
她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抖,忽然明白,短短几天,這個孤女真的長大了。
不妙。
她心底也納悶,以前罵她,她叫跟沒事人似的,才幾天就學會威脅人了,到底是跟誰學的。
擠了擠鼻子,想打著哈哈讓她別這樣想,自己還是關心她的。
但回望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她又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站在雲軟枝面前,比雲軟枝矮了半個頭,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眼睛恨得能滴出血來。
雲軟枝看著她瘦小精悍的身影,突然間挺想問這些年為什麼要這樣。
何不一開始就把表面功夫做得足一些,讓她心懷感激掏錢也甘願些。
然而轉瞬她又明白不必問,因為人與人之間的道理不互通。
老一輩農村出身的姑媽,可能只聽說過死死壓制打罵孩子,才能讓孩子聽話這種道理。
一輩接著一輩都是如此,其實也挺可悲的。
她道:“讓我快樂的過完這個假期,剩下兩個月的撫養費我可以便宜你,但是你要是非不走,我馬上報警找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