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一早,殺聲忽止,天下了一陣小雨,冷冰冰的。
楚翹她們躲在井中,也無從波及,井中提前備下了食水,三個女孩子除了臉黑些,衣服髒亂些,也倒並無大礙。
正當楚翹拿曲扇兒花貓似的黑臉說笑時,她忽然聽見了段青舟的聲音。
起先以為是耳朵出了毛病,於是她屏氣凝神了一陣,可段青舟的聲音實打實的響起,這證明了楚翹並沒有聽差。
在一陣濛濛小雨中,楚翹抬頭一瞧,瞧見了段青舟那張正在往井口下看的臉,四目相對,是互相無比熟悉的那張臉。
楚翹等人被緩緩的拉了上來。
乏見了天光,又在井中躲了幾日,楚翹眯著眼睛,感覺四周的景象有些不太真實,像是在做夢。
段青舟一襲鐵甲帶血,臉龐依舊是清雋出塵的,只是黑了一圈瘦了一圈,眼下帶有青暈,這幾日顯然過得很疲憊。
而楚翹一張臉白的不純粹,黑一塊白一塊,頭髮也只用根紅繩綁成長束,幾日沒梳洗的樣子,很不乾淨。
“可一切安好?”
段青舟發問,心裡有些發酸,楚翹好生生的一人,受了如今這無妄之災,全都是為他。
楚翹狠狠點頭,眼淚冒了出來:“好,一切都好,我在底下吃喝不愁呢.”
“我看看孩子.”
段青舟眼眶發澀,他終究是男人哭不出來,只好接過襁褓去看女兒。
與父母相比,段綺最是周全,白生生水靈靈的被護得周全,此時正在睡覺,小嘴巴不時吐出個奶泡。
楚寧也在,他本是錦衣華服的公子,如今經歷了一場劇變,衣衫凌亂,蓬頭垢面的很不成樣子,形象近乎於花子和瘋子之間。
曲扇兒的形象也好不到哪去,臉似花貓,挺著個大肚子臃腫非常,見了丈夫,曲扇兒的眼神猶如母狼見了肉,三步作兩步的飛奔上去,大肚子重重地頂了一下楚寧。
“小姑奶奶,您悠著點,可別出什麼事!”
楚寧見著眼前活蹦亂跳的妻子,心中總算有一絲寬慰,笑了出來,只是笑的很難看。
曲扇兒笑得見牙不見眼,很無所畏懼的樣子:“我不怕!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兩兩牽了手,一對對的回到人間。
一場鉅變,總共維持了三日。
三天前,聖上照舊上朝,由各部主事奏本於內閣,本來一切無恙,哪知風雲驟變,先是禁衛軍指揮使於西華門外受伏擊而死,然後副指揮使接掌京畿衛隊,並宣佈皇城戒嚴。
兵馬司副指揮使軟禁了一干皇室宗親,領兵控制了內閣六部等要緊部,將官員齊齊拘禁,北靜王為逼宮禪讓,手持長劍弒君。
可人算不如天算,北靜王想不到他這個嫡親兒子會放著潑天的富貴不要,壞他的百年大計。
段青舟從皇宮中逃出去,當夜便攜了自己麾下的鐵浮屠,反撲回來。
而後與兵馬司的幾個副指揮使裡應外合,將一起反攻皇城。
到如今形勢倒轉,兩派人馬短兵相接,北靜王一夥人倉惶向北逃竄,其餘一干同謀從犯或殺或俘或逃。
這場鉅變之中楚國公一家,被屠殆盡,如今現存嫡長子,嫡長媳,以及高陵郡主。
當家作主的楚國公唾痰於賊兵面上,引頸就戮,鐵骨錚錚,赤膽忠心可鑑天地。
聖上被亂臣賊子所殺,如今被上皇位的乃是皇四子,一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如今還未舉行登基大典,想來這皇位坐的也不穩當。
楚翹如今經過一場事變,眼睛是徹底清明開了,她拉了丈夫的手,仰著一張臉:“咱們回去吧,回去清河縣,你依舊在雲陽山裡種藥材,我幫你做生意,京城這趟水太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