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讓傅恆入宮,也不是說進宮就進宮了。

雍正十三年將盡,新帝登位,宮中許多事情都要從簡,尤其是節慶,絲竹管絃之聲不可過多。

等到進入乾隆元年,諸如祈谷祭社稷的事一件接著一件,都是弘曆上輩子做慣了的,正月與二月不得閒,京師的先蠶壇要建,世宗山陵名字要定。

而後宮中,嬪妃還算安靜,兩個病人那拉太后和高貴妃,由於久病不愈,帝不悅,下令整肅太醫院,裁撤了一大批庸碌無為、不思進益的醫官。

不過短短几日,太醫院就變得清靜下來,一個名字為江與彬的太醫本默默無聞,憑著自已的真本事留住了職位。

這一日,江與彬奉旨,進鹹若館為那拉太后診治。

青櫻看著躺在床榻上閉目的姑母,滿眼心疼,本以為好日子終於到了,姑母卻一場一場病個沒完,好在皇上下旨將庸醫都逐出宮去,餘下的每日輪班來鹹若館,又讓皇親宗室廣選天下有真才實學的醫者,儘早就任太醫院。

“竟然是你?”

殿外傳來侍女惢心驚訝且微喜的聲音。

青櫻納罕蹙眉:“惢心,外面何事?”

惢心朝候著的江與彬點點頭,恭敬入內,回道:“主兒,今日的太醫來了,奴婢才知是自已自幼相識的同鄉,名喚江與彬。”

“你和他認識?”

“是。”

青櫻抬手揉揉額角,冰涼的手溫與冰涼的護甲同時碰到面板,她竟一時分不清哪個更冷些,平淡嗯一聲:“既然是你認識的太醫,就讓他進來吧。”

這人若真有本事,倒不妨多賞識於他,算是給他功勞的回報。

若是治不好……

青櫻頓住,不想讓自已去想那治不好的結果。

她忽覺身上一陣寒冷。

看看鹹若館燒著的炭盆,青櫻猛地就想起了前日嬪妃們到承乾宮向皇后請安,奉行節儉的富察氏說要調整各宮的炭量。

“昨日皇上與本宮說起,先帝年間炭量太過虛浮,如今宮裡都是潛邸出來的姐妹,添新人要等出了孝期,每日的炭都燒不完,次日的到了,長此以往堆積下去,易縱容有心思的宮人生出偷盜之事,不良於後宮風氣,所以從今天開始,各宮用炭分例會作調整,以免浪費。”

青櫻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這鹹若館裡竟這麼冷?

自已挨些凍沒什麼,可姑母上了年紀如何受的住,青櫻心底驟然升起對皇后琅嬅的怨念,若非她此時提出調整用炭,姑母這裡怎會冷如霜?

哪有皇后這樣小氣的。

青櫻直接忽略了是皇帝要整頓用炭的前提,在她心裡皇帝做任何事都自有用意,豈會有錯,毫不懷疑地將黑鍋扣在了琅嬅頭上。

不知是被誰唸叨,琅嬅不適地直揉眼皮。

她正和蓮心清點檀音的行李,檀音在宮裡住了十日,進承乾宮的賞賜從沒斷過,皇上的意思是給檀音的見面禮。

琅嬅看一眼已經對賞賜眼不見心不煩的檀音,這丫頭將賞賜接了,但很苦惱,苦惱於實在太多,她擔心自已的小庫房能不能放得下。

弘曆活了八十多年,在地府當了一百多年的鬼,這已經是第二輩子,頭回聽說苦惱賞賜堆滿庫房沒地方放的,也是氣笑了:“你若擔心放不下,朕就讓皇后代為收著,承乾宮大,不存在放不下。”

“……”檀音無話可說。

她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琅嬅。

不愧是封建王朝的皇帝,在乎自已的賞賜被拒收、被嫌棄,她也沒說不收啊,居然惹得這位好面子的祖宗拿話懟她。

皇上壓根不是計較,逗孩子玩兒罷了,琅嬅好笑地看了看一大一小兩個人,無辜道:“回皇上話,看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