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多雲。

沈雪禾身著一襲素雅的衣裳,髮髻高挽,與尋常不同,今日的她打扮得很是莊重得體。

陸存身著墨色長袍,繡有翠竹,頭系素布,別有一番雅緻。

陸家院子裡擺著桌案,兩人燒了香燭和紙錢。

“相公,我們不需要去墓地祭拜父親嗎?”

沈雪禾本以為今天要出門去呢,以往清明這天,沈家人都會去墓地燒香,不過僅限男丁和沈家媳,沈雪禾是沒去過的。

其實她心裡覺得這樣有些奇怪,但具體哪裡奇怪她卻說不上來,大家都是這樣嘛。

現在她是陸家媳,理應為陸家逝去的長輩掃墓,這是孝道。

“不必,父親的墓地不在這裡。”陸存淡淡地說道。

“哦,是這樣啊。”

沈雪禾想著,可能陸父的墓地在江州老家吧,那確實挺遠的。

沈家祖籍也是江州,聽說沈爺爺和陸爺爺相交甚好,她父親和陸存的父親更是稱兄道弟,交情匪淺,所以才有了兩家的親事。

沈雪禾從小在京城長大,沒去過江州,只知道江南那邊風景甚好。

沈雪禾看了看四周,又問:“娘今日怎麼沒過來?”

按照當下習俗,方雅芹嫁入陸家多年,又是長輩,應該是她先祭祀才對。

此時,轟隆隆的雷聲響起。

陸存抬起頭,只見天上陰雲翻滾,空氣中瀰漫著雨前特有的溼潤與沉重,他收好東西,拉著沈雪禾回屋坐下。

“我娘認為,她不需要為我父親祭奠,她不是他的子孫,更不姓陸,父親漠視她在陸府受的委屈,她沒有必要為這樣一個人燒香。”

陸存把小茶壺放在爐子上,平靜地說道。

人人都道方雅芹是攀了高枝,陸曠當時有權有勢還鍾情於她,可是日子是自已過的,其中的心酸,不足為外人道也。

沈雪禾張了張嘴,好像覺得哪裡不對,偏偏又覺得很有道理,這和她以前接受的觀念大不相同。

怎麼可以這樣?

竟然可以這樣!

她看向門外,天愈發陰沉了。

陸存將一杯熱茶遞給她,“下雨了,暖暖身子吧。”

春日的雨沁著涼意,綿綿的細雨落地,空氣中瀰漫著泥土和青草的芳香。

“我娘這樣沒什麼不好,人活一世,當然是為自已而活,至於父親……他應當也是為了自已。”

沈雪禾手捧熱茶,小口啜飲,茶水滑過喉間,留下一絲絲溫潤與回甘,彷彿能洗淨內心的紛擾,很是愜意。

沈雪禾看著陸存淡漠的表情,好奇地問:“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陸存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陸曠對他的關愛屈指可數,沒有交心的談話,更多的是冷硬的教誨和訓誡。

那種嚴厲的、苛責的,毫不顧惜的訓斥與責罵,彷彿要碾碎他所有的自尊心。

或許,已經被碾碎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

直到最後,自已也是被捨棄的那個。

“不過,在很多人心裡,他是個好人。”

說著,陸存背過身去,走到門口,望向門外迷濛的雨幕。

他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可能,我不是好人。”

他們本就不是同一種人,自然無法互相共情。

沈雪禾不解地望著他,好奇怪,為什麼他會這樣說自已呢?

陸存的背影沉默而深邃,宛如濃重的墨跡,在昏暗的光線中漸漸與門外翻滾的烏雲相互交融,幾乎難以分辨彼此的界限。

這一刻,沈雪禾莫名覺得他很苦,這種苦從他的身上蔓延,甚至連她都嚐到了苦味兒,比最澀的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