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過半(早上十點)，宋雅帶著丫鬟綠珠和一隊侍衛們出了宮趕回將軍府。
今日需清點出自宋家帶來的嫁妝，還要抬出葉府安置，自然是要花費不少時間的，耽擱不得。
到了將軍府，堂前相迎的人出乎意料宋雅預料，竟是葉老夫人。
看情形，似乎還是專門候在這裡等她的。
“雅兒，你可算回來了！聽雲天說你前幾日在王府救了安王，後來昏倒被官家帶進宮裡休養，真是辛苦了你！不知你現在還有沒有什麼不適啊？”
被葉老夫人拉著去了後宅的正屋，一番關切的話語落在耳中，雖然嘮叨，但她卻不覺得煩。
記憶裡，宋雅與葉老夫人這一年多朝夕相處，即便操勞辛苦，但對方也真心將宋雅當做家人對待。
既放了權，也上了心。
如今分別在即，看老夫人的模樣，病情好轉不少，只不過眉間的愁容讓她看上去又蒼老幾分。
這次回了南疆，想再見到這位慈祥如親祖母般的老人，也不知今後還有沒有機會了，這讓她心裡頗不是滋味。
“葉老夫人，我就是染了些風寒，休養了幾天現在已經痊癒了。倒是您，中風可不是小事，本就有恙，往後一定要好好調理，以後切不可再憂思過重、胡思亂想了。雲飛還小，您要是再倒下，府裡可就連個做主的都沒了。”宋雅扶著老夫人入座，柔聲關心。
許是聽出了宋雅話中的意思，老夫人抿了抿嘴。
這一刻，她既想到了自家孫兒做得狠心事，又想到官家已經下旨同意和離，神情變了又變，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
“雅兒，我知這一年多來你為了葉府盡心盡力、日夜操勞，如今雲天回來又做出這寵妾滅妻之事，必定是讓你心寒了，這才要走。但云天心地不壞，他就是……”
葉老夫人說著神情有些激動，宋雅連忙上前牽住對方的手，輕輕拍了拍那滿是褶皺的粗糙手背，輕聲安慰道。
“老夫人，我知葉雲天是個好將軍，他的志向是為國為民，本就不該為這些情愛所累。雲曦姑娘巾幗不讓鬚眉，這一年多在外是他們兩人相互扶持，同生共死。如今說起來，其實我才算是個外人。”
“可終究是雲天負了你啊……”
“葉將軍不過是做了自已的選擇罷了，這兵荒馬亂的世道，能體面的活著已是不易，我決意離開，也不過想給自已留個體面。”
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個世道，女人若是真信了男人的山盟海誓、忠貞不渝，那隻會輸的一敗塗地。
這個道理，是宋雅以性命為代價，換來的。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祖母，宋雅再喚您最後一聲祖母，請您定要照顧好自已的身子，倘若以後還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看您的……”
葉老夫人淚光閃爍，滿眼愧疚，宋雅也不忍再看，鄭重的跪地叩了三下頭。
這份祖孫情誼，到這兒，兩清了。
“哎……”
葉老夫人轉身抹著眼淚，不再挽留。
也許就這樣就是最好的結局，就是不知她那孫兒，會不會有朝一日後悔現在的所作所為。
她深知，孫兒什麼都好，就是這一意孤行的性子，最讓她放心不下。
葉雲天自小是她看著長大，年紀輕輕揹負著國仇家恨與振興將軍府的重擔。
在外待人雖然謙遜有禮，心裡卻固執至極，一旦他認定之事，無關對錯，皆容不得他人質疑。
越是有人反對，他便越偏執的要證明自已。
雲曦這事，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看雲曦的眼神，就如同心疼曾經的自已一般，這哪裡是愛，分明就是執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