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她已過去了幾天,可她的模樣依舊清晰不已。

我從床上爬起來,沒打算接著睡,補了兩天的覺,終於不再感到睡眠的極度匱乏。

今晚,又要出乘,這些年來我的生活總是這樣的迴圈往復,走車、補覺,再走車、再補覺。

生活裡好像很久沒有出現什麼想要駐足看一看的,同事說我們看著不忙,走一次車可以休息好幾天,事實也確實如此,可自己感受起來卻是忙忙碌碌。

大概因為這是一眼便可以看到的未來,從踏入的那一刻便能夠預知未來的模樣。

大概還因為永遠不能夠停下腳步來看一看身邊人,哪怕是火車上遇到的那麼多人,也從來沒有誰能停留,不會為誰而停留。

而我,大可以說一句安於現實。

只是,今晚不會再遇到那個叫許幕清的女孩子。

拉開窗簾,一時之間屋子裡充滿光亮,我感到一陣輕微的不適應。

這光亮,彷彿拼了命地拖著我往外走,拖著我遠離原有的生活方式。

想到她,再想到她在出站前突然說出的那句“我叫許幕清,你一定要記住我的名字”,聯絡這些年的人來人往,我終於意識到二零一九年一月十五號這一天終究是成為了我生命裡不那麼平凡的一天,延續到二零一九年的一月十六號,它們一起築成了我這些年來以及今後很長一段時間裡獨屬於我的、不可翻越的城牆。

諧音“逞強”。

許幕清後來和我說,二零一九年一月十五號這一天是她永遠也忘不了的一天。

大約是在同一個時間點,我們把二零一九年的一月十五號當作生命裡的紀念。

其實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會,匆忙的人群裡就你和她兩個人同時停下了腳步,不巧地同時看了對方一眼,甚至幾眼。

而後周邊的一切都在變,除你們之外的所有人依舊行色匆匆在趕路,身邊人換了一波又一波,停下的依舊只有你們。

可能有人會覺得這是天定的緣分,也可能有人會覺得這只不過是一次短暫且不巧的停留,哪裡會和緣分這種字眼相關呢?兩個小時後,我獨自一人走在蘭州的街頭,刺骨的風從來不顧及行走著的人,該刮的時候還是一樣的刮,不留情面。

這大概就是冬天我不喜歡出門的原因,我生在蘭州,成長在蘭州,也正因為如此,我知道蘭州的冬天極其漫長,於是更不愛在冬天出門。

可是今天,我忽然地就想要這樣走一走,哪怕正是蘭州最冷的時節。

我看到很多和我一樣走著的人,就算是大冷的天也依然有人固執著往出走。

天橋上的小販,公交車站臺邊等車的人,和我一樣行走著的男男女女,我一一路過他們,又或者彼此路過,最後誰也不會在誰的記憶中佔據一席之地。

這個行人匆忙的世界就是這樣,時間在走,我們在變,過往被推翻重來,形成一個全新的你我。

所以,我們從來不該為一次偶然停下腳步。

“許幕清”三個字,也只是生命中的一個偶然。

她說,是一個偶然。

我聽,也是一個偶然。

不多不少。

她從什麼地方來,要到什麼地方去,中途為何會在蘭州站上車……我無從得知,甚至也沒有知道的必要。

成都站是不是她此行的終點站,我也不知道。

唯一確定的便是此類未知沒有深究的必要。

或許她的名字會一直存在我記憶裡,由最初的容易被提起,到後來可能需要某些契機才能想起,最後,她也只會是我記憶深處一個秘密。

遺忘的路上,會慢慢被掩藏。

我往回走,沿著來時的路,路上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