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看出文雅的精神渙散,醫生還出聲安慰她,說:“不要緊張,沒事的,做檢查就是一種排查過程,可能只是虛驚一場。即便是真有問題,及時發現也是很好的事情,要相信現在醫學的發達。”

“嗯,謝謝醫生,我也覺得應該不那麼嚴重。”

文雅在心裡為自已打氣,儘量懷著僥倖的心理去開導自已。但從醫生的眼神變化與輕輕皺眉的那些細微表情來看,文雅又知道自已的僥倖落了空。她本以為身體上那些小小的不適只是因工作壓力過大,勞累所導致的小毛病,但現在來看,並不是。

“基本確定是乳腺病變,不過是不是惡性,還是要做進一步的取樣化驗。”醫生遞還病歷的時候,文雅遲遲沒有伸手去接,只將手指交繞在膝頭,似有千萬斤重量壓在上面。

醫生見過太多生老病死,似乎已經習慣向人宣判命運,對文雅的拒絕接受,顯露出的一種觀察者般的冷靜。或許覺得她還年輕,有幾絲幾縷對生命無常的感慨,但也僅此而已。

文雅遲遲不接,醫生便直接放到了她的面前,然後叫下一個號,以無聲的流程催促她離開。

腳步虛浮緩慢地再次去到錢艾艾的病房作別時,房內正在迎接新一輪前來探望祝賀的親戚,依舊熱鬧喜慶,笑聲不絕於耳。錢艾艾發現文雅的異樣,問她怎麼了,文雅不知道如何去分享忽然接到的晴天霹靂,也覺得不該在這種為新生命喜悅時候去分享這種壞訊息,便只說是感覺累了,順勢提出作別。

看到新生兒身上已經掛上那隻金鎖,文雅走近他,說著暫時告別的話,以手指輕輕撫過上面的紋路,想到鍾家父母在門外的那些言論。

文雅意識到,生命無價,但卻也有計量度,不論喜歡不喜歡,從新生伊始都在不斷被比較,被評定,被量化。這個小傢伙開始了一趟生命計時長途,往後一歲一歡喜,一歲一成長,而自已的生命卻似乎忽然就被掛上生命倒計鍾,往後一日一衰敗,一日一逝去。

文雅是不信鬼神的,但此時她覺得,醫生一句簡單的話就幾乎能定下一個人的生老病死,這在某種程度上,不就是類似於神鬼之類的角色。從前沒有的敬畏之心,在此時莫名的湧上心頭,卻也不是對醫生或神佛魔鬼之類的具體誰,更多的是像一種,似有還無的虛無概念,大約可能是命運之類的東西。

從醫院出去,車行打來電話,告訴她因為車子泡水情況有些嚴重,要換一些零件,需要她確認。文雅隨口應下,就迷迷糊糊地拉開一輛計程車坐上去。

司機問她要去哪兒,文雅報了父母家的地址,又才想起他們還在外旅遊,於是又換成家裡的地址。但才行出一段,又想到回家便要一個人待著,會更鬱悶難受,便又再改了公司地址。

“小姐,你確定了嗎?可不要再改了哦,現在路況不好,調個頭可麻煩了。”司機出言提醒。

“確定了。”文雅回答著,歪頭靠在玻璃打量已被收拾清理乾淨的城市。

僅半日,前一天狂風大雨的影響消失,一切恢復如初,而文雅卻再回不到風暴之前。

文雅目前供職於一家老牌日化產品企業,企業歷史已有幾十年,所生產的日用品是在國民家庭的普及度極高,曾幾十餘年獨佔超過一半的市場份額。企業是國內百強,但影響力也一直只居於國內,如今同型別品牌五花八門的出現,還有進口品牌的擠壓,他們這樣的老企業就肉眼可見的江河日下。

儘管一直說著獨立民族品牌,但在殘酷市場的面前,情懷也不能當市場佔比來用,生存才是第一需求。近幾年創業股東們陸續退休後,新一代接掌的年輕團隊更趨向合作利益最大化,是不是獨資就看得不再重要。特別是在老董事長的獨子於前年歸國進入管理層後,從新產品的定位設計,到企業內部文化的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