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從毛毛村到京城的路,恰好只有七八里,陀羅驄剛巧能跑完,還有點兒富裕。
朕穿著常服進京後,本以為不會太快被刺客找到,卻不想人還沒走到中街,就被人盯上了。
待朕走到一處暗巷,拴好陀羅驄後,那夥兒賊人便迫不及待的殺了上來。
此次的殺手有六個,且個個是好手。
朕知道此刻的自已是甕中之鱉,就算勉力強撐,也不過是給自已拼個全屍。
是以,朕便且戰且退,最終,在被刺穿肩頭之際尋到了破綻,一個閃身從巷子裡竄了出來。
如朕所料,這幫人並不敢在大街上同朕動手。
這就說明,這幫人來殺朕滅口,就是怕有人從谷英章嘴裡問出朕駕崩的實情。
若谷英章在大街上被人殺了,那大理寺又勢必要派人追查。
畢竟,谷英章大小也是個官兒。
當官的嘛,死了人不管不問多的是,可要是死了官還不管不問,那就是沒把自已當人。
朕捂著肩頭,見中街街面上百姓密集,便趕忙往那人多處跑。
一路上仔細算了算時辰後,朕又索性放下了捂著傷口的手,只由著那鮮血淋漓,染紅衣衫。
須臾之間,朕跑到了中街正中。
隱隱約約瞧見一乘四平八穩的銀頂轎後,便兩腿一軟,跪了下去。
這一跪,旁人不知怎麼樣,朕倒是先把自已嚇了一跳。
朕已經許久沒有跪過誰。
自父皇死後,世上便再無人有資格讓朕下跪。
不想時至今日,朕竟然要跪他焦鴻銘。
當年朕做太子時欠下的那場拜師禮,竟在今日補上了。
真是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朕苦笑,這一跪,生疏又穩當,只等那銀轎徐徐行來。
待到轎門停在朕身前後,朕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醞釀了一下情緒。
而後,便撕心裂肺的叫喊起來。
“焦太傅啊!焦大人啊!您要為下官做主啊!陛下駕崩之事!實乃奸人所害!絕非暴病而亡啊焦大人!下官如今家破人亡啊!也是被這......”
朕這廂哭腔還沒拉完,眼前的銀頂轎,便拉開了轎簾。
轎中坐的人,的的確確是焦鴻銘不假。
可他懷中,卻還摟著一個纖細嬌弱的贏贏少年。
朕眨了眨眼,少年亦眨了眨眼。
焦鴻銘倒是沒眨眼。
他似是不覺得自已在官轎中狎伎有何不妥,只是將抱著少年的手略鬆了鬆,叫他坐在一旁後,自已便提袍下了轎。
此刻圍觀的百姓站成了一個圈兒,將跪著的朕和站著的焦鴻銘包在了中間。
焦鴻銘這廂斯斯文文的下了轎,又俯身將朕扶了起來。
見朕肩頭有傷後,他眉頭一皺,似是十分惋惜的模樣。
“谷大人所言,本官亦有猜想,陛下崩逝之後,焦某四處尋覓大人行蹤,卻不想遍尋不著,如今得見大人,實是先皇庇佑,大人且心安,本官一定會將陛下的身後事,查個水落石出,一清二白”
周遭的百姓聽了這話,當即議論紛紛。
焦鴻銘看了看周圍的情勢,許是覺得挺滿意,竟低頭對朕笑了。
而後他便蹲下身子,將手穿過朕腋下,一把將朕給抱了起來。
朕張了張嘴,腦子裡有一瞬的僵硬。
這廝在作甚?
這廝要摔死朕嗎?
如今朕膀子上有傷,若真跟他焦鴻銘撕巴起來了,朕能全身而退嗎?
這三個問題,盤桓在朕腦海中揮之不去。
焦鴻銘的眼中,卻始終古井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