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離了後院兒,又走到了府中的小廚房裡。

一進門就迎面聞見了一股酸腐之氣,再去看米缸面袋,便瞧見本來潔白的米麵,都發了烏色。

這賣相,大抵是摻了黴藥了。

朕揹著手略想了想,覺得這個下毒之人還算高明,且這份高明裡,還帶著一點小聰明。

毒物未曾投井,死的人就不會太多,死的人不多,就不會引起官府深查。

而黴藥下在糧食裡,官府來查命案時,也只會說是家中儲糧不當,故而才吃死了人。

如此輕飄飄揭過後,朕若是吃了毒糧死了,也就算是白死了。

朕團著手,在灶房門口站了半晌,又低頭在房門前的大水缸裡照了照自已。

不由嘆息。

“唉,谷太醫,你們谷家這一門,到你這一輩,也算是死絕了”

......

翌日,天不亮的時辰。

朕將在榻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黑丫頭拖起來,胡亂給她套了兩件衣裳後,便帶人出了谷府。

要殺谷英章的那個人,三次對朕出手都沒得手,現如今大抵是快要惱了。

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朕不能繼續窩在谷府裡當靶子了。

梅子驕能受這人驅使來殺朕,可見這人也是個宮中的舊相識。

朕略想了想,覺得會這麼急著要谷英章性命的人,只有皇后一人了。

朕的皇后尉遲嘉沛,少年時便是名動京師的美人。

只是可惜,這個女人雖出身高貴,可她身上,卻帶著些胎病似得的失心瘋。

是以她做起事來,常沒有道理可言。

朕從前,一直都不太懂她。

就好比她會在三伏天裡給朕送一碗豬蹄湯,又好比她還會在三九天裡給朕送一碗冰酪。

每逢這等不合時宜的湯水出現時,朕總會顧及著中宮的顏面,多多少少喝一些。

從前,朕總覺得皇后是個沒甚腦子的小姑娘,十幾歲做了朕的太子妃後,便一步也未出過宮。

是以,即便她在侍奉君上時有紕漏,朕也一向是多有擔待的。

可朕沒想到的是,皇后居然會殺了朕。

她究竟為什麼要殺朕呢?

自朕借屍還魂以來,朕就時常想著這個事兒。

是因為朕殺了她外祖?還是因為朕把她父親和哥哥下了詔獄終身凌遲?

朕想到最後,也覺得皇后實在是沒有理由來殺朕。

唯一一個有點道理的理由,便是她尉遲家家風不正,歹竹裡沒掙出一棵好筍來。

外祖父兄都是些臭魚爛蝦,養出來的閨女,也勢必是張辣手的海蜇皮。

朕揹著包袱,一路拉著小黑丫頭往城外趕。

小黑丫頭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慢吞吞的抓著朕的衣角問。

“夫君,我們去哪裡啊?天都還沒亮呢”

朕懶得再糾正她的稱呼,雖然朕已經告訴過她許多次,讓她不要再叫朕夫君。

可她一看到朕這張臉,卻還是會脫口而出的叫夫君。

唉。

罷了。

同一個傻子掰口癖,屬實是給自已添堵。

仔細算來,朕這半生統共有兩位髮妻,頭一個瘋,二一個傻。

朕還真是好福氣。

出了城門再行三里半,就到了農戶密集的京郊小村。

朕看著村口大石上篆刻的毛毛村三字,不禁對我朝農戶的文化水平捏了把汗。

這村名俗氣的一塌糊塗,小丫頭還眯著眼睛盯著石頭看。

“幹 幹 村?”

朕嘆了口氣,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拖著人就往村兒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