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間,朕已在視窗趴了半天,傷了的那半個肩頭,早已疼的發麻。

朕嘆了口氣,剛欲起身離去,就見夏至這個小黑丫頭,懷裡拖著個斗大的包袱,手裡還抱著一個泥黃顏色的罈子,正東張西望的站在太傅府的花園裡。

明明隔著老遠,這丫頭卻一眼就瞧見了朕。

她扯開笑臉兒,眉眼沐浴在夕陽餘暉之中,整個人爛漫的不可方物。

“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朕看著她,心頭忽而湧上一股熱意。

駕崩這事兒,也非全然是件壞事。

從前的朕,極少被人這樣熱切的呼喚過。

父皇怕朕,母妃怕朕,皇兄怕朕,皇弟怕朕,就連皇后......

就連她,也怕朕。

他們怕朕的喜怒無常,也怕朕的陰晴不定,怕朕一個心念起,就要和他們徹底清算昔日的血債。

民間有一句俗語,說不做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

朕自幼在倀鬼窩裡住著,自然就長成了一個厲鬼。

他們怕朕,倒也合情合理。

朕看著夏至的小臉兒,一時竟忘了肩頭的疼痛,只想快些走到園中去,迎她一迎。

這傻子真是好。

她一點兒也不怕朕。

誰知朕剛一走出房門,焦鴻銘就換了一套青柳色的長衫,站在了夏至的背後。

他面上帶笑,似乎是已經同夏至打過了照面,言談間,還頗為親切的接過了小黑丫頭手裡的罈子。

朕忽視肩頭的痛意,儘量讓自已走的穩當,可夏至卻等不及要跑來朕面前。

她手中的罈子才剛被焦鴻銘接過,她就一個箭步向朕衝了過來。

朕知道,她這一衝,很可能會撞著朕的傷處,可朕不想躲開。

朕有點兒不大願意,叫這個傻子撲空。

然而,朕不願意歸朕不願意。

焦鴻銘卻在夏至飛出去那一刻,一手托住罈子,一手提住了她後頸的衣領。

“夫人莫急,谷大人進京之時受了仇家暗算,此刻肩頭傷重,恐接不住夫人一撲”

夏至一歪頭。

“夫君受傷了?”

朕點點頭,緩步走到她身旁。

“不打緊,夏夏,快謝過太傅大人,滿京城裡,唯有大人願意在你我夫妻二人落難之際,如此落力照拂”

夏至傻傻的點了點頭,回身對著焦鴻銘行了一個禮。

“夏至多謝大人”

焦鴻銘笑:“無妨,還請夫人安心住下,府中管事知曉有客要來,特意撥來兩個小丫頭,侍奉夫人起居”

夏至驚訝的張了張嘴,有些忐忑的看著朕。

“這怎麼好意思呢?”

朕垂眼看她,又在心裡長嘆一聲。

這他娘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

他焦鴻銘渾身上下什麼金的玉的不是從我們老邵家掙的?

給配兩個丫頭怎麼了?

朕今日但凡還沒駕崩,他焦鴻銘就是給朕端洗腳水,那也是他的福氣!

誠然,這些話,朕也只能在心裡喊一喊。

面兒上麼,還需得同太傅他客氣兩句。

“如此,便多謝府中管事費心了”

焦鴻銘搖頭:“無妨,天色也不早了,谷太醫先同夫人歇息吧”

......

子夜時分,朕瞪著兩隻眼睛仰躺在榻上,聽著榻邊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不覺好笑。

末了,夏至似是終於玩夠了這奢靡大屋裡的玩器擺件。

於是便叮叮噹噹的抱著一堆物件兒上了榻,趴在朕身邊躺下了。

“夫君,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