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一夏過後,朝堂上安靜了許多,往日那些上摺子要我選秀充盈後宮的老臣子,也都漸漸不說話了。

元兒變得越來越像是一代君王,而原本在他身後託著他,看著他,助著他的我,也漸漸疲軟下來。

有一日晚間,我站在宮城的城樓上,看著城樓外的百姓,在街巷中堆砌花燈,忙忙碌碌的準備著初秋的花燈節,不覺一笑。

元兒站在我身後,一邊伸手給我肩頭搭披風,一邊笑道。

“許久沒見父皇笑的這樣松乏了”

我回頭看他,只見從前只有我腰身高的小蘿蔔頭,如今已快要和我比肩而立。

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卻又發現,自已的手背上的面板,竟再也不似從前那般細膩潔淨,皮肉間紋路溝壑,比之往日,也越發清晰。

我垂下眸子,嘆了口氣,又笑著將元兒抱在身前。

“元兒,你看這些花燈,好不好看?”

元兒側目輕笑:“好看”

我將下巴抵在元兒發頂上,輕聲道:“待日後父皇不在了,元兒也要讓宮外的這些百姓,有時間扎花燈,有心思過燈節,不要整日叫他們為米糧所憂患,更不要叫他們為稅負所疑慮”

元兒點點頭,回眸定定看著我。

“元兒會這樣做的,但父皇......可不可以不不要不在?”

可以嗎?

好像,不大可以。

我笑起來,手上放開了元兒的衣裳,兀自團了團手,獨自站在了城樓之前。

“元兒”

元兒拱手躬腰,同我俯首:“兒臣在”

“人無永壽,國無恆強,你記住,大殿上的那些臣子,只要他有一絲不臣之心,你怎麼殺伐果斷都使得,可這宮城之外的百姓,你一個都不可以殺,若遇天災,你定要不遺餘力的保養百姓,不論所費多少,都不可敷衍於民生,百姓是國之根本,只有百姓在,家國才不會消散......”

元兒弓著腰,聽了我的話後,十分乖覺的點了點頭。

“父皇今日的話,太傅已教過兒臣了,兒臣已銘記於心,不敢敷衍”

我笑,眼裡滿是御街中豔麗的花燈。

“太傅教過了麼?真巧,今日這番話,朕的太傅也曾教過朕”

......

再一年春生,元兒十六了。

也是這一年三月三,我將皇位傳給了他。

蔣明英被我封了輔政大臣,他麾下幾個小文臣,也都被我接二連三的提拔了一番。

至於朝中那些不太清流的秦相黨羽,我只出聲提點了幾句,意在告訴元兒,只讓他們在朝堂上做個錢袋子便好,不必給他們實權。

元兒登基這一日,我在太極殿裡坐著看窗景,看著看著,就忘了今夕何年。

拜怡軒佝僂著腰,一邊替我束髮簪冠,一邊低聲道。

“陛下......太子爺再有兩刻鐘就要登殿,您這頭兒也該起駕了,今日授印,眾位大人可都要觀禮呢,實不敢誤了吉時呀”

我怔愣著點了點頭,又回頭望了一眼空蕩蕩的太極殿。

這些年來,我一直不願意讓大殿裡有太多人伺候,只覺人多了心煩,衣香鬢影晃來晃去的,倒更顯得我孤家寡人,寂寞難當,可如今看著這方落針可聞的空殿,我心頭還是不大痛快。

我搖搖頭,果然人是賤的,眼前人少了也不成,人多了也不成,只要眼前人不是那個人,我便怎麼都不成了。

恍惚間,蔣明英穿著一身朝服進來了,他今日裝扮隆重,幾乎將這數十年的官名都穿在了身上。

雀青的衣裳,天青的袍角,穩穩當當掃過了太極殿的硃紅門檻。

我看著他,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