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崢,你看見了嗎?這盛世已如你我所願了,倘若你有清醒的一日,可還會再讚我一句,太子殿下聰慧無雙呢?”
麥田中的微風順著山間幽谷一路吹拂而來,我抱著焦鴻銘,迎在這陣風裡,坐了許久,許久......
恍惚間,我低下頭去,只見懷中人面容澄淨,氣息勻稱,只可惜這幾年他都躺在地宮冰窖裡,身子實在太過寒涼。
此刻我抱著他,便好似抱著一個冰疙瘩似得,我搓了搓他的臉,不想指尖卻無意間被他的睫毛掃過,結成一陣密密的癢。
我心頭一酸,卻不肯下淚,只笑。
“活著是啞巴,死了也是啞巴,你下輩子索性別長嘴,如此,連吃飯也省了,我便更好養活你了”
......
及至車馬走到南陵州時,這一年的節氣,也走到了霜降這日。
我身上的骨頭,被馬車顛散了一半兒委實是不服老不行。
我腰痠背痛,磕磕絆絆的下了馬車,將一落地,便又對著眼前仙氣繚繞,高聳入雲的山峰嘆了口氣。
此一嘆,先是嘆歲月不饒人。
亦是嘆這起南山上的山路,竟窄小的通不得馬車。
今日要帶著焦鴻銘這個冰疙瘩上山,大抵只能靠我揹著他走了。
若是早幾年,我是不怕背個人上山的,好歹我自幼習武,便是老了,也不至於背不動一個焦鴻銘。
可如今......唉。
自焦鴻銘睡去後,我這個精神頭兒便短了一大截兒。
如今別說是揹人上山,就是在駕車駕的久了些,我也常覺出些吃不消的勉強。
我挪動腳步,在滿是枯藤老樹的山腳下,尋了一根看著尚且堅挺的小樹幹,而後便伸手摺下樹幹,再兩手握著樹幹當中,用膝蓋一頂,啪的一聲,樹幹就斷成了兩半。
我又扯下一片衣角包住樹幹一頭兒,如此,小樹幹便成了個柺杖的模樣。
我拄著木拐,又用衣裳撕成的布條,將自已和焦鴻銘綁在一起,如此半佝僂著身子,總算是能開始爬山了。
臨上山前,我伸手解了車上套馬的鞍子,又拍了拍兩匹白馬的屁股。
“去吧,替人效力一生,如今才得自由,眼前路多川平,你們倆也能放肆過活了”
說罷,兩匹馬兒便似有了靈性一般,當即撒開了蹄子,飛奔著跑遠了。
我望著那一雙白馬背影,兀自溼了溼眼眶,卻仍是沒有流淚,只目送了它倆一程,便作罷了。
......
我從前從未覺得,背一個人上山,竟是件如此艱辛的事。
便是焦鴻銘比不得夏夏是個女孩兒,身量略重些,卻也不該將我壓的三步一喘,五步一歇。
我大抵......真的是年紀大了。
我苦笑,勉力往前走著,嘴裡還不忘同焦鴻銘絮叨。
“當初......當初我說要揹你上起南山,其實只是玩笑話,彼時我心裡想,等你我真的到了起南山腳下,我便同你撒個嬌,耍個賴,好叫你揹我上去,朕是九五之尊,哪能揹你這個佞臣呢......如今卻好了......便是我要耍賴,你也不能依我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將這些年來忍住的眼淚。
一點一滴,流了出來。
“你走這幾年......邊疆一直無人來犯......我還以為是那些蠻子老實了......可蔣明英卻說......你當年出征之時......拼著一條性命不要......幾乎殺絕了敵營裡能領兵的蠻子......他說......你怕我登位時朝堂不穩......是以便一樁樁......一件件的替我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