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裡面的人問:“他們呢?”

“他們都是沒法跟家裡人交代自己的工作情況,只能在這裡耗著,”米一都沒往裡面看一眼,“你想這樣也可以,但我還是建議你,有時間就多學一些東西,不要浪費光陰。”

叮囑了幾句,米一就離開了。

他看著裡面的同事完全沒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也決定先回家。

……

喬木還在公交車上,就遠遠看見他的“母親”,正穿著那身熟悉的羽絨衣,站在小區門口,搓著手焦慮地東張西望。

見到他從公交上下來,“母親”快步迎了上來。

“我們給機構打電話,他們說你早晨退了學費就走了,根本沒上課,”對方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哭腔,“你爸去派出所了,我這就讓他回來。”

說著就去掏兜裡的手機。

“我打吧。”喬木一把拿過手機,就給“父親”撥過去。電話幾乎是瞬間就接通了。

“怎麼樣,回去了嗎?!”焦急的聲音立刻傳來。

“……爸,我到家了,你也快回來吧。”喬木糾結了片刻,才略顯艱難地喊出了那一聲“爸”。

掛掉電話,他看到“母親”依然在搓著不知是凍紅還是搓紅的手,有些心疼又愧疚地捂住:“怎麼沒戴手套?”

“出來得急,忘了帶了,”“母親”笑道,“沒事兒,不冷。”

進了家才發現,一桌子飯菜,動都沒動,早就涼了。

“母親”張羅著重新熱飯,喬木猶豫了一下,也沒說自己半個小時前剛吃過。

等“父親”回來後,他就跟著二老,吃起了自己的第二頓下午茶。自始至終,二老都沒問他這半天去了哪裡。

自他從病床上甦醒至今,已經半年有餘了。這邊年裡,說不上錦衣玉食,但也絕對是衣食無憂。

在這對父母的庇佑下,他可以說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十八歲了每天還理直氣壯地家裡蹲,除了看新聞就是上網,這才徹底把這個世界的情況搞清楚。

對於這對父母,他自然沒什麼親情,但也頗為感激。更何況,他還有著強烈的憐憫,甚至是愧疚。

一個高考失利、三本線都沒達的少年,從醫院醒來後,全身多處骨折外帶腦震盪。

得知他“失憶”後,所有人都眾口一詞,只說他是失足高空墜落,對具體情況諱莫如深。

他隨口一問同學們考得怎麼樣,前來探望的老師就變了臉色,顧左右而言他地讓他安心養病,隨後就匆匆告辭了。

看著所有人三緘其口的樣子,再看看這對父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與兩週前他突然提出想學漫畫時的驚喜與激動,再傻的人,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了。

不過他完全沒打算去探究真相。

人死鳥朝天,脖子一伸兩腿一蹬,就一了百了了,活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無論這對父母在這件事情上有沒有做錯什麼,他們都已經接受世界最殘酷的懲罰了。

而無論前身縱深一躍後,是解脫,還是暢快,亦或是恐懼、悔恨、留戀,也都隨著他的到來,煙消雲散了。

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照顧好還活著的人。

如果能找到回家的方法,去擁抱自己真正的父母,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飯吃到一半他就是在吃不動了,只好轉移二老的注意力:“我找到工作了,今天是去面試的。”

二老都僵住了,“父親”的臉色有些不太好,似乎要說什麼,但伴隨著“母親”身體的晃動,桌子下面傳來一聲輕微的悶響,他立刻重新閉上了嘴。

“啥工作啊?咋這麼著急呢?能不能詳細說說?”“母親”小心翼翼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