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通報的小太監遲遲不見出來,暖洋洋的太陽照在身上,路過的幾個宮女都眯著眼踉踉蹌蹌差點跌跟斗,這個天氣最適合的只有打瞌睡。但沒有一絲風,陸離只能像一根柱子一樣立著,渾身都覺得刺撓。

自已剛進京時其實就置辦了一身衣裳,可宋黑臉卻說進宮又不是趕集,那講究多了去了,更何況這也是你們白頭山的臉面,這樣說陸離還是認同的。穿上宋黑臉給他張羅的衣裳,雖然比三娘那貴得咬人的勞什子舒服,但全身遮得那是嚴嚴實實,在這壩子中間被五月的太陽烤著,不由得想起自已抓過的那些野雞兔子,俗話說天道好輪迴,這也算報應了。

閒著沒事他低著頭從下往上打量自已,從領口到腳背都包得滴水不漏,要穿著這袍子和別人打架,逃起命來可能都叉不開腿,看著看著就想笑,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偏偏要扮個窮酸秀才樣。

汗水順著背脊一直往下淌,他竟有些發虛。這麼大一座皇極殿,就不能給人找個屋簷候著?遠遠的瞧著門口有兩個小太監在值班,他真想過去問問,能不能給自已指個陰涼的地方,可記起宋黑臉的交代,進宮一定要守規矩,免得誤了正事,所以他只能強忍著。

等了不知幾盞茶的時間,那回稟太監匆匆的趕了過來,氣喘吁吁道:快隨我來,皇上宣你了。陸離自然很高興,因為能走動,就多少還能有些風。

難怪要這麼久,繞過皇極殿還有中極殿、建極殿,跑了兩趟後宮因為天黑還不覺得,在這青天白日下他才看出這紫禁城有多大,跟著小太監一路小跑都要好一陣子,斜著穿過很大的廣場他竟有些眼熟了,雖然夜裡看不太真切,但他還是能認出來,不遠處就是養心殿了。

可皇帝老兒並不在養心殿,小太監把他帶到附近一個小房子門前,他也不好東張西望,沒看到這是什麼所在,奇怪的是這皇帝老兒呆的地方,居然沒看到一個侍衛。

進去吧,小太監輕輕的推開房門。

這和宋黑臉描繪的覲見不太一樣啊,皇帝不是應該正襟危坐高居大殿之上,回話都要跪著趴在地上嗎?

屋子裡也就擺了些書畫裝飾,和普通人家的書房看起來並無二樣,並沒有想象中的金碧輝煌。一老者背對房門,穿著素錦長衫,正斜靠在書榻上翻著手上的小冊子。

與自已想像的不一樣,陸離都不敢確定眼前這老頭就是皇上,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萬一跪錯了人,那臉可就丟大發了。

那老頭轉過頭來,果然是上次見過的那老頭,只是這身打扮比那天順眼多了,見他指了指旁邊的凳子道:不講究那些,隨便坐吧,我先把這摺子看完。

既然不講究,那就不客氣了,陸離一屁股坐了下去,正好歇口氣透透熱。

半晌,老頭拿了支紅筆在摺子上畫了幾下,終於放了下來。

陸大俠,別來無恙?老頭緩緩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問道。

宋黑臉交代過,皇上問話要說回稟,不要張口就來。他趕緊起身躬身道:回稟皇上,還好。

老頭呵呵一笑道:不要那麼拘束,我既然破例召見你,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宋黑臉交代的事太多,這會卻如同一團亂麻不曉得哪是哪了,也怪自已壓根也沒認真聽。說實話眼前這老頭看起來和藹可親,感覺竟和洛陽府賣騾子的老漢差不多,可他清楚這可真的是皇帝,大明萬里江山的主宰,心裡還是不免打怵。

見他有些拘謹,老頭笑著問道:天天東奔西跑,你也夠忙的。

沒有沒有,生計所迫,討口飯吃。陸離都搞不清楚自已究竟在說啥。

哈哈哈……皇上一陣仰天長笑道:好個生計所迫,來來來,你倒是說說,我為何要召見你啊?

陸離心裡不禁犯嘀咕,是你要見我,我咋知道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