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我如約去取信,趙明誠不在,門前站了個面生的女孩兒,見到我怯生生行了個禮。

“你是新來的?從前沒見過你。”她長得螓首蛾眉,清秀可人,我不禁多看了兩眼。

“是…..是夫人讓我來的。”可惜膽子有些小,回答聲細如蚊蚋。

我正想問她趙明誠去了哪兒,身後傳來慌亂的腳步聲。

“怎麼這麼早?”

趙明誠抱著一摞書,那女子見狀就要上前去接,誰料還沒碰到就被手肘擋開。

他先心虛地瞟我一看,又瞪著那女子:“走開。”

她沉默著垂下手,退開幾步,剛想端茶壺倒茶,又被呵斥一句:“出去。”

“她怎麼了,從兄要這般對待?”我問。

“……是母親送來的,說我身邊不能沒人。”趙明誠臉比松煙墨還黑,又急急看向我道:“妹妹千萬別將此事寫在信中,我怕,怕她多心。”

我失笑,點點頭。他鬆了口氣,又取出封好了的信件交與我。

“可是……”我想起那女孩驚弓之鳥般的模樣,還是於心不忍,“她沒有過錯,從兄何苦為難她?”

“我就不樂意見到她。”

“那是大伯母的吩咐,她也不敢不從。”

聽到這兒,趙明誠深深嘆息:“我何嘗不知母親苦心,只是終究是我們愧對她和李家。且不論此,我真心傾慕她,願做一心人。若她剛走我就另尋新歡,豈不成了背信棄義、負心涼薄之人?”

“不如開誠佈公地談一談,有情人難得,大伯母必定理解你們之間的情意。”我繼續勸道。

他沉思片刻,忽而大步邁出房門,我跟在他後面喊道:“你去哪兒?”

“去找母親。”他頭也不回答道。

“倒也不必這麼急……”我嘀咕著,忽然見那女孩無措地立在一旁,手中還捧著一碟糕點。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阿檀。”她低眉順眼地回答。

“哦,阿檀。”我湊近過去,安撫道,“我從兄並非有意苛待你。只是,他有一位心愛的妻子,現在他們兩地分居見不著面,難免心中煩悶。你不必太靠近,遠遠候著,他不叫你就不過去。”

她似懂非懂點點頭。

腳剛踏進大伯母那屋,便聽見她帶著哭腔的訓斥:“你的兄嫂皆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唯有三郎你,整日與你娘子痴纏,兩年卻都未有一兒半女。如今你們兩地分居,你不納妾就罷了,連個貼身侍奉的通房都不肯收。娘看你這孤零零的模樣,實在是心疼…...”

趙明誠見母親啜泣,面露不忍,卻決然道:“從前父親用晝夢那般荒誕的理由,害我被同窗調侃許久。我本不信天意,見她之後卻也動搖。許是上天憐我形影相弔,所以才賜我一人,既是知已也是摯愛。”

“只是個側室,她若明事理,也該體諒你的難處。”

“不是她,是我,我心中不安。”他眼神堅毅,“前有王介甫、司馬君實,後有我兩位兄長,皆未納妾。前人長輩尚能如此,我又如何不能?況且,此前因岳丈之事已生齟齬,她又倉促離京,至今誤會仍未能解開。若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有二心,那我們之間便是半分轉圜的餘地都不剩!”

他突然跪下,額頭重重抵在青石板上:“母親,德甫今生今世,只願有李清照一人。母親若動怒,那我便長跪此前,望母親快些消氣,身體康健。”

“你,你……”大伯母被這滴水不漏的說辭哽住,一個大喘氣,正好看見我,一把將我拖到趙明誠面前。

“貞媛,你快勸勸你兄長。”她像看見救命稻草一般。

“我,我…...”餘光瞟到趙明誠如荊軻赴秦般視死如歸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