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頓時懸到嗓子眼,紙張被汗水黏在手裡,遞也不是不遞也不是。

他等了片刻,見我沒動作,竟翻身下馬走到身邊,就著我的手,真就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嗯…...”

平穩的呼吸近在咫尺,不時撩起耳邊髮絲,我的心跳也隨著一呼一吸跌宕起伏。就像坐過山車時,爬坡上百米高空又九十度垂直下落。

“……徐招兒欠銀錢三十二兩。”

周遭議論聲逐漸沸騰,無論在任何時代,欠債還錢都是公理。我重重鬆一口氣,下一秒眼前一黑趔趄一步,心跳如擂鼓,耳畔似乎有雷聲轟鳴。

李擢托住我的手肘,等我站穩後又不動聲色退開半步,溫聲對著那三人說道:“若有異議,不如去衙門報官,畢竟不是小數目。”

“不……不必了。跟我們沒關係,你要找找她去。”

那三人作鳥獸散,春琴被孤零零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看著我們。

“走吧。”我伸手拉她。

她紋絲不動,淚如斷線珍珠。

我按了按太陽穴,方才過度緊張頭還有些眩暈:“放心,不會真讓你賠錢的。他們不認你,往後你就當我是你家人。”

“真,真的?”她淚眼朦朧地看向我,“可我只是一個婢女。”

“有什麼關係,王…...”我剛想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話到嗓子眼兒又硬生生改口,“英雄不問出處。”

狹窄的小巷並不能容納四人並肩而行。李擢牽馬走在最前面,我拉著春琴和李清照並走在後面。

一路無聲,氣氛有些尷尬,於是我找了個話頭:“口脂顏色挺好看的,哪家店買的?”

好糟糕的找話題能力。

李清照擦著指頭上的胭脂,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答道:“東御街的黃家胭脂鋪,添了大馬士革玫瑰。”

“你怎麼確定他們不識字?萬一有識字的人呢?”我又問。

“反正借據是你拿出來的……”

“好啊你,出了事兒就把你自已撇清是吧?”

我去掐她,她一邊笑著閃避,一邊問李擢:“你為何會在此?”

李擢回頭:“我在巷口見到李家馬車,有些擔心,才跟了過來。”又道:“此處為店宅務管轄的官宅,每日租金只十幾文,供初上京無房無地之人租住,平日鮮有人至。”

原來是廉租房。我心下了然,連溫飽都成問題,自然顧不上認字讀書。

我又問李清照:“那你怎麼知道她名字的寫法?”

“從前聽爹說過,有女無子的人家,便會給女兒取‘盼兒’‘招娣’之類的名字。”

“‘招兒’這個名字不好。”我說,“好不容易投生成人,卻是為了別人而活,不值得。”

春琴點了點頭:“大娘子也不喜,才叫我春琴。”

“那你想不想換一個名字?”我問。

她又點點頭。

“你來想一個。”我轉向李清照。

“我?”李清照有些驚訝,“為何是我?”

“因為你讀書讀得多,因為你文才蓋世。”我扯住她的衣袖晃了晃。

這算是誇到她心坎裡去了,她唇角飛快地翹了翹,又佯裝淡定壓了下去。她思忖片刻,用手指在我手心輕輕寫了個字。

“姓名受於父母,不宜隨意更改,不如將‘招’換為‘昭’。”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青春受謝,白日昭之。昭,有光明的意思。”

“你覺得如何?”

我轉身問春琴,她連連點頭:“多謝姑娘。”又分別向李清照和李擢行禮道謝。

李清照因為要趕家宴先行離去。剩下李擢牽著他那匹斑騅馬,保持著不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