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最後駐足的地方,已經是現今整個碎葉城中最大的客棧,但也僅僅是用柱子木板搭建起來的簡易樓房,才重建了幾年的碎葉城自是不能與煙雨江南相提並論。薛蟠下車的時候還在客棧前長吁短嘆的,這是人住的麼。
薛平舟也不管薛蟠的牢騷,帶他們兄妹出來,就是為了讓他們增長見識,瞭解天下之大,知道生存不易。省的天天在金陵的富貴窩裡只知道享樂受用,以為薛家的金銀都是天上掉下來的。
比起薛蟠的驕縱任性,反而是女兒薛寶釵的泰然處之更讓薛平舟感到滿意。沒看薛寶釵自下車見到這簡陋的客棧,表情也並沒有什麼變化嗎。
而此時的薛寶釵壓根沒在關注客棧的情形,還在回憶著方才路邊見到的那名少年。
“都說北地男子不似江南男子那般文質彬彬,多生的威武雄壯,但今日在街上見到的那名少年看似有北方人矯健的身姿,卻又長了一張不輸我們中原男子俊秀的容貌。而且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樣明亮透徹的眼睛,望他應該與我一般大的年歲,從衣著上就看得出日子過得很苦,但竟還能從眼神中綻出那樣的生機與活力真是難能可貴。”
”還有他剛剛在街上唱的是什麼古怪曲子,雖然曲調倒是動聽迷人,但曲詞也太過露骨直白了。”,第一次聽到這樣情歌的少女悄悄臉紅啐了一口。
哪個少女不懷春,常年身居閨閣之中,難得見到外男的薛寶釵,乍見那樣外貌出挑的少年郎,也難免芳心萌動。
而另一頭活力四射的少年賈珏卻是在路邊咂嘴。
“靠!剛剛那小娘皮怎麼會生的那麼白,白的都快反光了,瞥了一眼差點晃瞎我的狗眼!瞧那臉蛋,那氣質,媽的,南邊來的人吃的是真好!”
看著自已黝黑的手臂,賈珏覺得真羨慕。再望了望自已身上簡陋的粗布麻衣,腳下蹬著的破舊草鞋,賈珏更是幽幽嘆息,這類的白富美怕是與他無緣吶。
見天色漸晚,賈珏決定今晚就在這碎葉城中找個角落貓一宿,常年在燕北流浪,他已經練就了一身在哪都能睡著的本領。
是夜,即使如今才剛剛入秋,北地的夜風中就已經透出了絲絲的寒意,城外的山林裡時不時的還會傳出野獸的嘶鳴,薛蟠躺在嘎吱作響的床板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他覺得在這床上睡一晚上,外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怪東西在鬼叫,明天起來怕是渾身得散架咯。
薛大爺可是從小錦衣玉食,在金山銀海里滾大的貴人呀,哪受得住這個。
“當初父親在家裡提出想要北上,把寶豐號的產業鋪到關外去,平時乖巧聽話的妹妹居然扭著性子一定要跟著,父親也是跟著抽風了,不僅答應了,還逼著我無論如何都得跟著一起來,即使母親當時哭求,父親也沒改變心意。”
“我們薛家的產業遍佈整個大盛,就是再生十個敗家子,敗十輩子也敗不完,也不知道父親這是在折騰個什麼勁兒。聽青樓裡的老媽媽說,男人一心想往外跑,八成是家裡的媳婦兒不得意了,哎喲我滴親孃欸!”
正當薛蟠躺在那裡胡思亂想的時候,夜深人靜的城池裡,突兀的響起了馬蹄聲。這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大,越來越響,直至整個街道中到處充斥著奔馬踏地的聲音。
聽到巨大的動靜,薛蟠驚得翻身下地,弓著身子巴在窗臺邊,慢慢的把頭抬起來,朝街上看去。只見已經熄燈閉戶,漆黑安靜的街道上,如今卻是火把搖曳,人頭攢動。
街上出現了一大隊各個騎馬,手持弓弩彎刀,身著皮甲氈靴,留著各種稀奇古怪髮型的人正在嗚裡哇啦的怪叫著。一眼望去,竟是從街頭到街尾都看不見隊伍的盡頭,這到底是來了多少人!
是北戎人!
看到街上騎卒的裝扮,薛蟠更是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