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萋當然沒有錯過她一瞬間的氣息變化,卻依舊面上不顯,整個人淡淡地說:“那天早上剩了半塊饅頭,扔了也是可惜,就去了池邊餵魚。二少爺懂事守禮,看我一人在那邊,還特意去請安,可見姐姐會教育。後來王爺也正好路過,他卻沒有二公子那般謙順守禮。可見二公子為人敦厚,日後必成大器。”

她的一句話,把自己的動機摘出來,再把梁鉉拉下水,說得好不厲害,就連在後院摸爬滾打大半輩子的關姨娘都不知道怎麼接下去,只是抱著袖子賠笑。

柳萋卻精準地抓住了關姨娘眼底閃過的一絲算計。

看來這個向來做小伏低謹慎入微的關姨娘也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她一定是知道些什麼。或許,梁碃的行為就是受到了她的指使也說不一定。

關姨娘捂嘴一笑:“碃兒被嬌寵著長大,不如王爺出去征戰四方,也只能在這些小事上面用心,他們兄弟一文一武,人人都說嚴王一脈文韜武略齊備,要我說,將碃兒和王爺放在一處,實在太抬舉了他。”

柳萋微笑:“二公子有二公子的好處,上都城皆是眼明心亮的世家大族,自然不會看走了眼。來日二公子入仕,王府上下還要指望他呢,妹妹也就等著沾沾姐姐的福氣,只望姐姐到時候不要嫌棄妹妹才是。”

柳萋好生厲害,每每張嘴必戳人痛處。

不被老王爺允許入仕一直是梁碃心尖上過不去的坎,當然也是個關姨娘的痛腳。如今老王爺才走,梁碃要守整整三年的孝禮不能入仕,她的這番話就差直接說梁碃要麼忤逆不孝,要麼永不能出頭。

雖然道理如此,可這話說出來就是太戳心了。

關姨娘縱使再能裝能忍,這會也難免有些掛不住面子。剛想說話,就被亭子外面的一個男聲打斷。

“小娘原來在這裡,兒子好找。”

二人回頭望去,只見梁鉉穿著一身黑色長袍,袍內露出祥雲暗紋的銀邊,頭戴一枚銀簪將頭髮束得高高的。他的肩膀很寬,好似為了扛起征戰時候的鎧甲而特意長的一般,腰身卻很細,被一圈銀色暗紋腰帶捆出了個大致的形狀,散發著他這個年紀本應擁有的健碩和魁梧。

他這一身,日常有餘、威嚴不足,全憑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撐著通身的氣度。雖然簡樸,卻是在孝期裡最適宜的穿著了。

柳萋和關姨娘站起身向著梁鉉的方向屈膝行禮,梁鉉微微低頭算是回禮。

那神態分明是不敬的,可是亭子內的兩個人卻都不敢說他不敬。

直起身板,梁鉉毫不客氣地走了進來:“聽聞柳小娘吹的一手長笛,就連父王都讚歎不已。”

那理直氣壯的模樣,好似完全沒把一旁的關姨娘放在心上一樣。

柳萋微低著頭說道:“雕蟲小技,閒時解悶的玩物而已,王爺過譽了。”

梁鉉卻像是沒聽懂她言語中的謙虛一般,直截了當地說:“兒子月前得了一管紫竹長笛,奈何不通音律,無論如何也吹不響,前幾日軍營中的師爺過來,看到那長笛之後斷言其中有損毀,不知小娘能否修理一二?”

看來是真的有事,這番話就差明著趕人走了。

柳萋微微下蹲,說道:“即是王爺的心愛之物,妾身也只好斗膽一試。”

關姨娘的眼睛在二人身上劃過幾圈,隨即快速攢出一個微笑:“既然王爺和妹妹有正事,妾就回去了,不耽誤王爺的雅興。”

梁鉉沒有留她,低頭說了一句“姨娘慢走”,便看著人帶著侍女離開了視線。

甫一坐下,柳萋就拄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過來。

“王爺出現得可真及時,再晚一會兒妾就沒有話和關姐姐說呢。不過看上去,王爺似乎和關姐姐並不親熱。”

梁鉉的表情有一瞬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