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本身?’我體會著這個在雜亂念慮中忽生的疑惑。

‘自己能從悲傷中得到什麼?你難道不能在悲傷中直接體會到你的存在嗎?這又能說明什麼?’悲傷說明著當下即是的心情反應,悲傷要從它的來源處追尋開來,如對當下情境、事遇的共情,對事情不如意的反應,對自己沒找到自己道路的莫名悲傷等等。

最後一個舉例,意味深長。

一個人若沒有真正找到自己的人生道路的時候,悲傷這個心情總會在人生的任一時刻默然頹生,這是自我對自己要追尋的真實提醒。

這種悲傷會持續一段時間,或長或短,隨著道路的偏移反覆生起。

若自知在適合自己的道路中,這種心情便會消散。

默默承受著這份心情的漫然,我感受到月光散發出的屬於深夜的冷意,沉寂、帶有死亡氣息、孤獨。

我漸漸被這份感覺弄得越來越清醒,於是,我起身關掉了窗戶。

再回到床上,一躺下,時間便來到了第二天。

‘沒有‘停燈向曉,抱影無眠’。

’念及此,我會心一笑。

昨日種種的思與情,留在心底的默默存在,散在虛空的已然無蹤。

依舊無所事事,我決定藉著這幾天閒逛一下,看看是否真的找不到差事,或者權當放鬆遊玩。

來到別的私塾門前,說明來意,不是閉門不談就是說暫時不需要。

我已知結果,也無心情波瀾。

來到書店,我問到需不需要抄書的,回答仍是不需要。

‘那就算了唄。

’放下這個執念,我又重新開始欣賞起這離鄉日久的依舊風景。

小鎮中的房屋連線著分流的河水,河水湍急,把周圍的綠色都匯納入其中,響起嘩嘩的自流聲。

沿著房屋並走,閒逛即到天師府門前。

天師府門前有太極圖,高臺欄杆在外圍排立,旁有石梯連著底下瀘溪河河水。

我站在欄杆處,抬眼望去,目光盡處全是遠山帶著朦朧的雲。

我站在此,隨生一縱情快意之感。

站了一會,我又回頭走到天師府門前,不打算進門,只是站在門前往深處盡觀,有一門遮了祭鼎視線,左手邊一處竹子,右手邊有一石上寫“龍虎天下絕”五字。

我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進去參觀的想法,儘管小時候在這裡遊玩過多次。

此刻的我,覺得這幽深殿院給我一種很陌生、陰森的印象,明明是道教祖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感覺與想法。

但我還是在門前止步不前。

沿牆邊徘徊,忽聽見一人在院牆內誦讀《道德經》:“孔德之容,惟道是從。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眾甫……”我其實對《道德經》是一知半解的,就這章經文而言,我不知道這裡的德與儒家的德有什麼聯絡與區別,不知道道之為物的真正過程,也根本沒有體驗過恍惚惚恍窈冥的狀態。

忽然,我想問一下在院內讀經的這個人是否知曉這章的真正含義,也好為我自己解一下困惑:“師傅……”我剛出聲,只聽見裡面的人大喊一聲:“非人乎?非人哉!”

接著,我聽見一陣小跑的腳步聲,越跑越遠,直到再也聽不見。

我站在路邊,啼笑皆非。

我苦笑一聲,繼續我的閒逛。

但人文景觀已經歷過許多遍,現實中、念想中,很快我便覺厭倦。

於是離開此地,回到客棧,用過午飯、休息以躲避燥熱的午日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