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溫縣城外,魚餌與魚,究竟誰在鉤上,尚未可知。』

帳外,夜風呼嘯,捲起旌旗,帶來了遠方的塵土,也似乎帶來了河內的鐵血氣息。

很顯然,程昱在溫縣的堅守與探查,將成為這場巨大博弈的第一個關鍵落子。

……

……

曹操的軍令,裹挾著冰冷的決斷,由傳令兵星夜兼程送至溫縣城內。

俗話說得好,上面千根線,底下一根針。

千百年來,封建王朝便是依靠著既要且要又要,然後讓底層人員發揮主觀能動性,既且又的去做所有的事情……

程昱現在所面對的就是如此的局面。

當那枚烙著火漆印的竹筒遞到程昱手中時,這位以剛毅冷硬著稱的謀士,平日裡面泰山崩而不面色,如今指尖竟也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他屏退左右,獨自在燭光下展開軍令。

字跡是曹操親筆,力透簡背,內容簡單,卻比預料中更為殘酷。

『固守待援,深探敵情。若驃騎親至,溫縣即餌,務使驃騎深陷於此,不得自拔。凡城外村寨田畝水源,非我所有,皆可盡毀。寧使河內赤地千里,勿留片粟資敵!』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程昱的心上。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彷彿已經瀰漫開焦糊與血腥的味道。

他知道這命令的分量,更清楚曹操和荀彧背後的算計。

溫縣,連同他程昱,以及城內城外所有能犧牲掉的東西,都被擺上了賭桌,只為釣出驃騎這條大魚,或至少,榨乾他每一滴血汗。

再睜眼時,程昱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死寂,所有猶豫和憐憫都被碾碎,只剩下純粹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冷酷。

他喚來親信校尉,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

『傳令!』

『收縮防線,固守核心壁壘!』

『行……焦土之策……』

……

……

曹軍兵卒,如同蝗蟲一般出沒。

一座座世代聚居的村落被點燃,火焰貪婪地吞噬著茅草屋頂、木質房梁,將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晝。

驚恐的哭喊聲、絕望的哀嚎聲被淹沒在烈焰的噼啪爆響和士兵粗暴的驅趕聲中。

曹軍兵卒如同無情的機器,將哭喊著試圖搶救最後一點家當的老弱婦孺驅離,然後將火把無情地投入穀倉、草垛。

濃煙滾滾,帶著穀物燒焦的糊味和木材燃燒的煙味,遮蔽了原本清朗的夜空。

村寨,以及孱弱的塢堡,被一座座點燃,放棄……

……

……

『傳令!』

『凡城外十五里之內,所有村莊、塢堡、糧倉,無論軍民所屬,立即焚燬!一粒糧食,一根草料,一滴乾淨的水,都不許留給驃騎軍!水井,全部填埋!河流溪澗,上游處傾瀉汙穢、牲畜屍體,築壩斷流!田地裡所有莊稼……燒!』

……

……

水源地變成了屠宰場。牲畜的屍體被成堆地拋入清澈的溪流,汙血和穢物迅速汙染了水流。

幾處重要的水井旁,士兵們揮舞著木鏟鐵鍬,將泥土和碎石傾瀉而下,發出沉悶的聲響。

小河的上游,簡易的土壩被迅速壘起,阻斷了水流,下游河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涸、龜裂。

最令人心碎的,是田野。

那些好不容易熬過了嚴冬,渡過了乾涸的春夏,眼瞅著再過兩三個月就要走向成熟的莊禾麥浪,被無情地點燃。

火舌貼著地面蔓延,發出『嘶嘶』的聲響,所過之處,只留下焦黑的灰燼和扭曲的土地。

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