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縣肯定是守不住的。
這一點,不光是曹操荀彧知道,程昱同樣也是清楚。
只不過是守多久的問題而已。
儘可能的將驃騎軍吸引到大河之北,然後拖在溫縣,能耗多久就耗多久……
這才是溫縣在戰略層面上的目標。
而程昱關於『替身釣魚』的推測,又結合其他方面的考量,這就使得曹操難以推測驃騎大軍的位置,驃騎軍可以進攻的方向依舊不能確定。
同時,在程昱的報告當中,體現出來的內部不穩,和驃騎軍的精銳斥候伏擊表現,都讓曹操對溫縣能否堅持到援軍到來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大營中軍帳篷之中,瀰漫著火燭蠟油灼燒的微微臭味。
就像是一種腐朽的味道。
荀彧感受到了曹操目光的重量,那目光裡不僅是詢問,更是一種冰冷的審視。
程昱的軍報,像一塊投入深水當中的巨石,激起的不僅僅只是漣漪,而是蕩起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渦。
『明公,』荀彧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冰冷的鐵砧上敲打出來,『溫縣已成絕地,內憂外患……非一人之力可守……仲德……心力已竭。』
『嗯……』曹操眯起眼。
『內憂外患』這四字,說的是程昱,但是何嘗不是在提醒曹操本身?
荀彧他沒有直接說程昱出問題了,但『心力已竭』四個字,已是道盡一切。
曹操的指節停止了敲擊,那雙銳利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深處滿滿都是翻湧的陰霾。
他自然明白荀彧的未盡之言。
程昱送來的不是情報,是絕望的碎片,是失控的徵兆。
那字裡行間的混亂、焦慮,甚至隱約的推諉都在無聲地宣告一個事實,程昱作為溫縣的主帥,在這『內憂外患』的雙重壓力面前,已經失去了掌控局勢的能力和冷靜判斷的智慧。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是鍵盤俠一樣堅強堅韌胡攪蠻纏。畢竟鍵盤俠隔著一條網線,不是所有人都是駭客可以順藤摸瓜,但是對於程昱來說,溫縣所有的舉措,包括堅壁清野的焦土政策,一再加固的城防結構,都並不能阻擋驃騎軍的腳步。
程昱心中清楚,其他人也同樣明白。
所以當眾人聽到荀彧說程昱『心力已竭』四字的時候,心中多少湧動而起一些兔死狐悲之感。
曹操的目光再次掃過那份染血的絹布。
程昱提到親身負傷偵查,非但沒激起曹操的憐惜,反而像一根冰冷的刺扎進心裡。
以身犯險,絕非帥才所為!曹操心中冷哼。
一個合格的統帥,豈能輕易將自己置於險境?
這隻能說明兩點:要麼是程昱手下已無能人可用,要麼是他自己亂了方寸,試圖行險一搏!無論是哪種,都意味著溫縣內部已糜爛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那些所謂的『驃騎替身』、『釣魚之局』,在曹操看來更像是程昱為自己失控尋找的藉口,或是混亂思維下產生的臆想。
曹操認為驃騎不可能輕易的以身試險,所以如果說驃騎真的在『釣魚』,釣的也不是程昱,而是他曹操才是!『明公,如今我軍雖困於溫,然亦利於補給之短,兵援之速也。驃騎軍遠道而來,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故而,溫縣當下之要,乃於拖延是也。』荀彧繼續道,語速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然觀仲德之報,城內人心浮動,流言四起,細作難防,人心動搖,將校離心……此非久持之象。程仲德,恐難當此任矣。』
曹操沉聲說道,『文若以為,仲德尚能拖延幾日?三日?五日?還是……明日城頭便換了驃騎大纛?』
這話說得已經是很不客氣了,完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