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時間趕到了省精神病醫院,把這個結果告訴了繆千里。

但是整個過程中,繆千里始終像一個木頭人一般呆坐在那裡,表情沒有一絲絲的波動,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到他們的話,有沒有聽懂。

從省精神病醫院離開後,繆千里那張已經十分蒼老,呆滯而又寫滿悲傷的臉龐,已經深深印刻在了路元甲的腦海中。

在未來的歲月裡,路元甲還會無數次想起繆千里那曲折悲慘的人生經歷。

這些遭遇,是他應得的報應嗎?繆千里是一個壞人嗎?路元甲不知道。

繆千里曾經救過他的性命,而且不止一次。

繆千里曾經主持偵破過眾多的大案懸案,將數不清的窮兇極惡之徒繩之以法,甚至是那些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內的罪惡,他也要竭盡全力去清除,為此奮不顧身,甚至付出了他的一切。

可是另一方面呢,繆千里也是一個罪犯,一個連環殺手,他觸犯了無法的法律,殺死了三個年輕的生命。

正義啊正義,什麼是正義?繆千里心目中的正義,就是真正的正義嗎?用巨量的財富來維繫正義,這在繆千里看來,是一個毋庸置疑的正確決定。

可是這世間啊有無數的財富,也有無數的罪惡,難道應該動用這無數的財富,來清洗那無數的罪惡嗎?動用一兩億元惡臭的金錢,就能夠消滅一個惡魔,多麼划算的一筆買賣啊。

可是一兩億元的財富,也可以餵飽一兩萬張嗷嗷待哺的嘴,拯救上萬個瀕死的生靈。

選擇剷除一樁罪惡,而放棄拯救上萬個生靈,這是執法的正義,還是極端的邪惡?然而真正讓人恐懼的是,繆千里的極端想法,絕不是他一個人所獨有的。

如果時空相機的存在被公之於眾,那些被黑暗中的惡魔傷害過的人,恐怕都不會再容忍黑暗的存在,他們會歇斯底里地要求點燃這個世界,去照亮那些黑暗的角落,去為他們復仇。

他們才不會在乎世界要為此付出怎樣的代價。

很多人的心中都有正義感,法眼小組能夠存在,就說明時空相機的發明者和高層管理者,都有主持公義的願望。

不同的是,他們懂得現實的複雜,懂得妥協和剋制。

不受限的正義,太容易就會變成不受限的邪惡。

另一個讓路元甲無限感嘆的事實,是最終真相被發現的過程。

找到真相的俞遷峰,固然是一個聰明人,卻遠遠比不上繆千里的聰明。

為什麼找到真相的不是繆千里而是俞遷峰呢?因為繆千里的目光和精力,都已經完全被時空相機所吸引。

早在兩年前,黃子赫剛剛被擊斃的時候,路元甲就曾經提出過諸多質疑:黃子赫作案用的工具從何而來?他的財富從何而來?所有的12名受害人都是死於黃子赫之手嗎?黃子赫還有沒有其他的同夥?黃子赫作案的動機、手段和過程是怎麼樣的?如此眾多的細節,難道不需要徹查清楚嗎?可是繆千里從始至終,都對此不屑一顧。

他原本就是個極度高傲的人,掌握了時空相機的秘密,更讓他產生了一種凌駕在眾生之上,洞悉世間一切奧秘的感覺。

既然他可以用一種世人根本都無法想象的手段直達真相,輕易地揪出兇手,為什麼還要費時費力地去了解那些瑣碎無聊的細節呢?他為什麼還要去了解和使用那種蠢笨而又低效的傳統刑偵手段呢?可是傲慢的人啊,如果當初繆千里能夠接受他的建議,將案件的所有細節徹查清楚,也許他們在兩年前就可以把連小佳從暗處揪出來,如此後來種種的悲劇都不會發生了。

“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

劉慈欣的這句名言,真的值得世間的每一個聰明人,默唸一萬遍。

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