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談話出乎意料的順利,幾人離開海境堡時也是一路通暢,儘管安排了人手在外蹲守,在離開的瞬間,肖遙還是實實在在鬆了口氣。
一口氣還沒松到底,蘇昱突然捂著嘴劇烈咳嗽了起來,肖遙皺著眉看過去,不帶一絲猶豫地替蘇昱拍起了背,試圖幫他緩解一些。
手心能感覺到這人咳得顫抖的身軀,肖遙擔心之餘,一時有些懊惱——在海境堡裡的時候見這人面色如常、步伐穩健,一聲咳嗽都不帶有的,這會兒才發現這人全是裝的!
該說不說姜士因看人還挺準!
估計是憋得太久,蘇昱咳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靠著靠背調整呼吸的時候,李垠凡從副駕遞過來瓶水,肖遙接過水擰開瓶蓋放在蘇昱手邊,又湊過來試圖關他這邊的車窗。
手腕被握住的時候,肖遙正好和蘇昱視線相對,兩個人都愣住了。
……這熟悉的場景和姿勢啊。
肖遙心虛地挪開視線,這回沒慣著蘇昱,固執地伸手把車窗關上了,但考慮到蘇昱回回坐車都要開著窗,雖然搞不懂這是什麼愛好,最後還是貼心地照著上回給他留了條縫。
蘇昱見狀,這才鬆了肖遙的手,拿著水喝了幾口。
一路回了醫院,肖遙先把蘇昱扶回病房,李垠凡緊隨其後帶著一群醫生過來給蘇昱檢查身體,二人站在病房裡只會礙事,這會兒都很有自知之明地挪到了走廊上。
在得知蘇昱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之後,肖遙才準備離開,走了沒幾步又想起來衣領上鑲嵌的東西,摳下來之後遞給李垠凡。
“這竊聽器怎麼在你這兒……”李垠凡嘟囔了一句,又很快不在意這個了,收下竊聽器笑著拍了拍肖遙的肩,“要走了是吧?今天辛苦你了。”
回到家之後,肖遙洗完澡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發了很久的呆。突然,他噌地坐起身,拿起手機撥通一個電話。
“承哥,睡了嗎?”
“還沒呢,怎麼了?”
“沒事兒,就是突然想起昨天你給我點了份外賣,想跟你說聲謝謝。”
“外賣?什麼外賣?昨天我沒點外賣啊。”徐承偉納悶道,說罷又不免操心起肖遙的病,多叮囑了幾句。
聽見這個答案,肖遙的心再也靜不下來,胡亂應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他沒有親人,甚至連相熟的朋友也只有徐承偉和袁勝,袁勝昨天在忙著給母親辦理轉院,本來就夠操心的了,徐承偉不可能再用他生病這種小事去給袁勝添堵。
可除了這兩個人,還能有誰呢……
他不願意往昨天那個突如其來的電話上面想,更希望自已聽不出電話裡隱晦的試探,加上那份不知來處的外賣和在他身上戴了一夜的竊聽器,樁樁件件似乎都在把他往前推。
他原本捂著眼睛和耳朵,情願仰著愛人的氣息在混沌中行走,可迎面而來的風都要與他作對,要掰開他的指縫,要粉碎他的故作鎮定,要他睜開眼看著腳下碎裂的幻境照出的滿身狼狽。
時至今日,肖遙終於膽怯了。他不知道自已的接近落在蘇昱眼裡會是什麼樣,他試圖站在蘇昱的視角上審視自已,越看越覺得自已像個令人噁心的跟蹤狂或變態。
於是他捂著心口愣在原地,一步不敢上前。
接近蘇昱需要鼓起莫大勇氣,離開蘇昱需要撕下一半自已。
肖遙六神無主在洗車店晃了一週,徐承偉終於看不下去,把沒心沒肺嗑瓜子的袁勝拉到牆角——
“你說……會不會是上回被醫院的炸彈震到腦子了?”袁勝嗑著瓜子含糊不清道。
“你還真別說!”徐承偉從袁勝手心順了把瓜子,“他從醫院回來第二天就發燒了,還老心不在焉的,那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