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沉默著看完,終於沒忍住,第一次向蘇昱提問:“你在這裡待了多久?”

蘇昱愣了下,皺著眉好像在思考,最後無奈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很久很久了,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在這裡。”

“為什麼?”肖遙追問。

“什麼為什麼?”蘇昱的笑意淡了些,“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待那麼久?為什麼不走?你的問題太寬泛,我回答不了。”

明明蘇昱依然在笑,肖遙卻好像能看見蘇昱的悲傷,從二樓的視窗向下流淌,把他淹沒,讓他喘不過氣。

“那你呢?”蘇昱看著肖遙,“你又是為什麼?”

肖遙愣住,和蘇昱靜靜對視。

為什麼呢?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明明樹林和草地都看不見盡頭,為什麼他只能在這裡徘徊?

他突然理解了蘇昱。

原來他們都是坐井觀天的蛙,蘇昱的井是這扇窗,他的井是那座磚牆,他倆本質上都一樣。

肖遙垂下頭,心底的迷茫自昨晚冒了頭,夾雜著莫名的衝動,一發不可收拾。

“肖遙。”

肖遙聞聲抬頭,發現蘇昱沒在看他。蘇昱的目光落在大地和天空交界的地方,自言自語一樣:“你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嗎?”

肖遙知道這不是在問他,於是沒有出聲,等著蘇昱的下文。

“我知道。”蘇昱扯了扯嘴角,第一次露出自嘲一樣的笑,“有人教我認字,給我看書,教我認地圖。我知道很多,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知道地球上有很多種生物;知道有多少個國家和人種……”

他低下頭,對上肖遙茫然的目光,突然開始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眼淚都出來,才喘著氣說:“我真羨慕你。”

肖遙更迷茫了,他聽不懂蘇昱的話,也不理解蘇昱羨慕他什麼。今天的蘇昱有些奇怪,帶笑的眼睛裡好像藏著另一個他,蠢蠢欲動著冒了個頭,又很快消失得沒了蹤跡。

氣氛變得有些凝重,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肖遙無措半晌,用上了這輩子所有的情商,試圖讓蘇昱開心一點。

他找了根樹枝,在地上一聲不吭地寫字,向蘇昱展示他一上午的練習成果,怕蘇昱看不清,還特地把筆畫描粗。

蘇昱看見了,終於笑著說:“別把我的字當模板,我的字不好看。”

肖遙沒有回話,他抬頭望著那扇窗,第一次產生了強烈的求知慾,向來對周圍事物淡漠的他,突然很想知道蘇昱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想知道蘇昱為什麼羨慕他。

“你說的,我不懂,”肖遙說,“可以教我嗎?”

“你想知道?”蘇昱垂眼看著肖遙,眼底藏著複雜的情緒,“就算知道了之後,你會更痛苦,你也想知道?”

肖遙固執地看著他,點頭。

蘇昱盯了肖遙半晌,突然咧著嘴笑,像第一次見到肖遙一樣,笑得單純又無害:“好啊,我把我知道的都教給你。”

後來的很長時間,肖遙總是一有空就跑到那扇窗下,聽蘇昱講樹林和草地之外的世界。儘管蘇昱並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總是想一出是一出,上一秒給他講大洋板塊,下一秒就會評論他的頭髮長度並不適合他。

儘管這樣,他依舊在蘇老師的碎片化教學下東拼西湊出一個宏大的世界,他的認知被打碎重組,震撼之餘,對於蘇昱不經意冒頭的渴望、眼眸深處濃稠的憂鬱,還有那句“羨慕”,他終於抓住些不甚清晰的端倪。

這點端倪漸漸長成透明的絲線,一端握在蘇昱手裡,一端系在肖遙心尖。

肖遙開始想方設法尋找新奇的事物。那些他以前從不會多看一眼的,像是形狀奇特的石頭、難得一見的昆蟲、格外豔麗的花朵……被他像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