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藏月收了彎刀,目光含笑,終緩慢地說:“你們總不該死得太輕鬆。”
汴京風雨未停。
姜藏月讓人劃破二人的臉,將二人丟到貧民窟西街之上。
紀宴霄陪在她身側瞧著,說:“想讓他們怎麼死?”
“以命抵命。”姜藏月眼裡一片清明:“一個人一無所有的時候才會最絕望。”
紀宴霄含笑並未多說。
沈子濯和沈傅就這樣被丟在街上沒人能再認出來。他們在街上待了三日,被折磨得神情恍惚,被人吐唾沫,被人扒光衣裳去換銀兩,甚至連頭冠都不放過。他最初護著父親還會跟瘋狗一樣去咬每個靠近的人,可到後來,他再也沒有力氣了。
“這人鞋子好像還值些錢。”有蓬頭垢面之人嘀咕兩聲,突然扒了沈子濯的鞋子就跑:“快走快走!”
這些人是貧民窟的街溜子,偷了搶了東西就跑,沒人能抓得住。他懷裡的饅頭也在拉扯中被拽了出來,剛要伸手去撿,路過的人一腳踩了過去,只留下黑乎乎的腳印。
“滾遠點兒,死叫花子還躺在路中間,找死啊!”路過之人罵罵咧咧這才走開。
沈子濯手顫抖去撿那個黑漆漆的饅頭,饅頭放了一日早就發硬發餿,可他還是不捨得丟,這是他好不容易求人施捨來的。他給沈傅餵了一些,自己又邊哭邊吃。
他妹妹是皇后,可皇后又能如何呢。
沈府的訊息再也傳不進崇明宮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他可是丞相之子,風流倜儻,如何能淪落到這種地步。
沈子濯捂著臉,只剩肩膀聳動,卻也不會再有人多看他一眼。
“讓開!讓開!”有家丁態度不好的呵斥,若不是沈子濯扶著沈傅讓得快,只怕會被馬匹踏在馬蹄下,就是這樣,他避得太匆忙還撞翻了綢布攤子。
“什麼玩意兒!”家丁吐了口唾沫,行駛馬車疾馳而去。
沈子濯享受了二十多年的榮華富貴,如何受得了這樣的侮辱,他終於崩潰了,聲嘶力竭哭喊:“我是丞相之子!我是丞相之子!不是叫花子!”
姜藏月就這樣看著他的下場。
看著他說出這些話,平人百姓反而向他丟爛菜葉子,個個一副出了氣的模樣。
“就是你搶了我家的地!”
“你還強行燒了我家果園!”
“丞相都被廢了,哪裡來的什麼丞相之子……”眾人議論紛紛。
沈子濯失魂落魄,又看向身後那神志不清的沈傅,又哭又笑:“爹你當什麼丞相啊!啊?你這是當的什麼丞相啊?我問你呢?我問你怎麼就落到這種地步了!”
“你連算計紀宴霄都算計不明白!你無能!你沒用你連累我還連累妹妹,沈府沒了!徹底沒了!紀鴻羽那是卸磨殺驢!”
他在大街上發瘋,狼狽又可笑,秋日的風很涼,吹得他雙眼猩紅,若非靠著牆他都站不起來。世家子弟的驕傲被擊潰得片甲不留,最終一口血嘔了出來。
一口接一口,嘔得面如金紙。
他推開糊塗卻仍舊想來扶他的沈傅,忽而想起自己欺負的那個女子。
她是無辜的。
他只是為了逞能,為了闖禍,為了心中的慾念,只是想讓沈傅多看他一眼,他想要父親的疼愛。
若是出生的時候有人對他說,他將來會家破人亡流落街頭,他絕對不會信。
可錦衣玉食的他不僅流落街頭還成為一個廢人。
外頭雨還在下,姜藏月撐著傘也不免沾溼裙袂,她站在那裡,人太清瘦,完全沒有實感:“紀宴霄。”
“嗯?”他目光落在她身上。
“還剩最後一個了。”
他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