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京臣聲音溫和,“原本定的是大四上半學期動身出國,一切都剛剛好,只是沒想到海文澤大學臨時宣佈了新專案,機會難得,我不能錯過。”
其實哪裡有這些,都是為了達成目的而信口編撰的藉口。但羅明新怎麼會起疑,他那麼崇拜他,光是聽到海文澤大學的名頭就不由自主張大了嘴巴,敬佩得不得了。
廖京臣看著羅明新,有那麼一瞬間心想他在廖鴻靖面前是否也是這樣單純不設防,叫人一眼看破。
這個念頭一出,他嘴角的笑意變得苦澀,不過在羅明新還未察覺到這一點之前,他已經飛快地調整好,依舊是那般妥帖模樣。
“明新,我拿你當自己人,今天所有的話也只對你說。”
廖京臣姿態懇切——不管這其中究竟有幾分真心——在羅明新惶恐又緊張的注視下將自己的困難和顧慮一一道來。
羅明新聽得認真,時而點點頭,幾乎從一開始就沒覺得有哪裡不符合情理:
廖京臣畢竟是廖家的兒子,是他一輩子也夠不到的上層階級,是精英中的精英。這樣的廖京臣在海文澤大學和戲劇社舞臺劇之間為了個人發展和家族責任選擇前者,任誰看了都不會驚訝。
而自己作為學長一對一幫扶的後輩,更是深深瞭解他是個多麼有責任感的人,也能理解他此刻左右為難的心情。
“因為……說得直白一些,我就是為了一己私利拋棄了大家。”廖京臣苦笑。
“怎麼能這麼說呢!”
他實在擅長心理博弈,知道什麼時候該怎樣示弱。羅明新輕而易舉地中了招,已經開始為他開脫,“舞臺劇雖然很重要,可說到底也只是學校社團排的一場文藝演出,年年都有,又不是過了這個村就徹底沒這個店了,哪能跟海文澤大學的專案放在一起比!”
“廖哥,你就是人太好,太有責任心了。你信我,你這樣的情況,說出去大家都能理解的,你可是廖家人吶!”
羅明新真心實意的勸說和寬慰落進廖京臣的耳朵,他幾乎要笑出來,不是笑對面這位學弟的赤誠,而是笑他自己的可悲。
是這樣的。他生在廖家,屬於廖家,“廖”字就是他永遠的人設,不論發生了什麼事,只要把這個字抬出來,所有人都會覺得合理得沒話說。
最厭惡的東西,反而是對外最好用的理由。
或許是廖京臣不自然的神情被羅明新捕捉到了十之一二,他忙不迭補充道:
“而且,廖哥,你為了大局把自己的愛好擱置到一邊,這對你來說已經犧牲很多了,所以根本不是你的錯啊!”
廖京臣真的笑了出來,笑得有點誇張,笑聲出來了一秒便伸手擋住了下半張臉,彷彿的確被逗笑了似的:
“謝謝你,明新,不用這麼安慰我的——”
“是真的呀!”羅明新有點洩氣,這副毫不掩飾的模樣看在廖京臣眼裡像個小孩,他再次笑了,然後想起什麼,笑容僵在臉上。
“總之,如果你願意的話,就拜託你了。至於戲劇社那邊的溝通和交接,我去跟他們說。”
一陣陣反胃感湧上喉嚨,廖京臣忍著噁心收起那股居高臨下的憐愛,將話題帶了回來。
“……好。我會努力的。”羅明新略略想了一下,分外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是廖京臣教出來的,對自己的能力心裡有數,不會妄自菲薄。
更何況頂替廖京臣的位置對他根本沒有壞處,雖然事出突然,可又能在舞臺上亮相,又能給尊敬的學長幫個忙,甚至讓他,讓那位廖家最受器重的小兒子欠自己一次人情,說是天上掉餡餅也不為過,傻子才會拒絕。
“謝謝。”廖京臣笑了笑,放緩語速,用整場對話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心的口吻道,“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