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謊也不提前做個背景調查,我跟永陽‘地主’那可是打成一片的交情,怎麼從沒聽他說過丹霞鄉還另有一個土地公?”
遊野的大手一下緊接一下在眼前這個三尺孤魂野鬼的腦袋上拍著,動靜就像鐵錘砸釘子一樣,似乎想把對方硬生生砸進地裡。對方只一個勁兒抱著頭硬頂著,躲尚且都不敢躲,遑論還手了。
“夜遊神容稟,我實不曾說謊。”雖然五官模糊成一團,但依舊能發出清晰的聲音,“我來永陽已經一千年了,當年做主的皇帝還是姓王,這裡也不叫丹霞鄉,我當時就在這裡做土地了。”
遊野停了手,目視大林。大林介面問道:“你說姓王的皇帝距今只有一千年?說的是閩王王審知,還是他的兒子?”
“我只記得姓王,皇帝名字我卻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北邊省城那裡辦了一場即位登基大典,遍饗四方神明,排場甚是浩大。”
“嗯……五代十國那一撥入閩的,怎麼來的?”大林點點頭又問。
那孤魂野鬼諂笑著答道:“您說笑了,香火神但凡遷徙,那必然要跟著人走,也只能是跟著人走。”
“廢話,我問的就是你跟著誰來的,又是怎麼當上土地公,後來又怎麼變成孤魂野鬼的?”大林學著遊野模樣惡聲惡氣,這招果然奏效,對面的態度立刻端正了許多。
“我當年是跟著一位蕭氏官人來永陽的。我原本只是蕭氏家廟中私祀之神,後來蕭氏在丹霞鄉落戶,我就跟著來了。當年這片地方荒無人煙,鄉中人口不是姓蕭,就是蕭氏的奴僕、佃戶;每年秋收結社時,蕭氏拜什麼,下人們就跟著拜什麼,我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丹霞鄉的土地了。”
大林追問道:“後來呢,你怎麼就成孤魂野鬼了?”
“後來?”模糊五官下透出的聲音多了幾分苦澀意味,“後來蕭氏沒落了,宗族離散,香火斷絕。大約五百年還是六百年前,又有大戶人家來丹霞定居,可他們另有參拜。新來的土地公攜一縣之香火,行事兇惡,竟打算‘吃’了我;我不敵他本事,只得棄了真身逃命。”
一個普普通通的故事,也是香火神崇拜體系傳播、擴散和融合的典型過程;千百年來,類似的故事已經發生過無數次。
遊野冷笑道:“你也莫裝得委屈,千年前你初來乍到,香火鼎盛時難道就沒‘吃’過其他沒落的香火神嗎?別人來吃你,也不過是一報還一報;不是天理迴圈那也是生態迴圈——知道什麼叫生態迴圈嗎?再者說,能活一千年不死,你已經賺大了,還敢委屈?”
裝模作樣被一語拆穿,三尺小人發出訕訕笑聲。
“其他事我也不多問,現在只問你為什麼躲在這阿彌陀佛碑裡?這些日子香蓋寺發生的諸多變故,包括這路上的車禍都是怎麼回事,你參與其中有多深?從實說來。”遊野說著話,對方稍有猶豫,他的巴掌就繼續往對方的天靈蓋上砸,一砸之下,半個腦袋都散成“霧氣”狀,竟有神識飛灰湮滅的徵兆。
“莫打,莫打,閣下手重,我挨不住。”作為孤魂野鬼,三尺小人遇到夜遊神就跟《西遊記》里正牌土地公遇見齊天大聖一般模樣,“我說的是實話,前幾日窺得雲山這邊有變故,所以來佔個便宜而已,確實不曾參與他事。”
“我不信!雲山上諸多變故,事到如今,肉眼可見的好處也只多了這麼一塊碑而已,卻讓你一個從未參與其中的外人佔了便宜?怎麼,鬧事的竟是一群捨己助人的好鬼,平白給別人送好處?”遊野的手勁越發沉重,三尺小人的神識逐漸有渙散的趨勢。
生死關頭,這位曾經的土地公連聲音都開始打顫,一疊聲叫道:“閣下饒命,我說的的都是實話,那些孤魂野鬼在雲山上下徘徊數日,我也親眼見得他們坑害凡人;直到昨日晚間他們又一齊動身,出了雲山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