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指點過去,猶如燒紅的鐵棍扎進了水底泥,這一指帶著滔天的憤怒,我一生的血腥經歷與修為被拆分成投影,又層層疊疊的壓進了這一指之中。
幻術,刀法,剪紙,青瓷,生死……於是在這一刻,指尖出現了幽藍色的流火,好似烈焰中盛開的紙花,又如開屏的脆藍孔雀。
指風過處虛空炸開萬千雷火,他羅紅衣縱然是神靈,又怎能抵擋這滅世的一指!
指頭尖剛挨著皮肉,燈影兒晃了晃,滿屋子的火星子忽地全滅了,四下靜得能聽見血珠子往青磚縫裡滲的聲兒,羅紅衣直撅撅戳在那,臉上木著,眼仁兒黑得像是老井裡漚了三十年的水。
“我以為來的是鐵坨子那般的硬風硬雨,結果是不疼不癢的棉花套。”
他不住地衝我搖頭:“我從版納開始培養你,賜予你真實本源,指望著有一天你能替我拿到紅蓮寺下面的東西。”
“那擋路的幻境太致命,創造它的人更致命,你也的確沒有讓我失望過,你拿到了我要的東西,可你啊,註定是人,人,怎麼能殺神呢?”
他說著說著,一口血忽地從嘴裡湧出,他痛苦地向後退了兩步,眼神變得驚悚而駭然:他拼了命地衝我擺手:“等等!我……”
我這一指,解離出了羅紅衣的全部,他像老牆皮似的一層層往下褪。先滾出團暗紅影子,活似硃砂染的皮影人,打著旋兒往樑上飄,那是他的精神核心,是人間八大惡相之一的貪慾。
接著是層油汪汪的完整人皮,一出場就立馬軟塌塌的癱在地上,像臘月裡晾的豬尿泡。
接下來是肉,筋和骨頭,肉是醬色,筋是醃蘿蔔,骨頭渣子黑得像灶膛裡扒出來的炭條,最後那縷青幽幽的魂兒,卻成了梅雨天牆角長的黴斑,溼漉漉貼著磚縫不肯走。六個影影綽綽的人形或站或躺,杵在血泊裡,腥氣衝得人眼痠,跟漚了八月的潲水缸一個味兒。
最後還多出來一個青黑色的人形,那人形全身上下佈滿了不斷蠕動的眼珠子,血順著眼縫不斷往下湧,那大概是羅紅衣的混沌觀——他複製了千眼妖僧的藏影術,於是也一併有了對方醜陋的外殼。
接下來是連歲月聽了都嫌棄的慘叫聲,七個人形同時衝我叫嚷,像被滾燙開水潑過的七隻活豬。
風停了,掛在牆壁上的鄭青海落了地,一步跨過來,我們一同注視著前方的七個人形
“三坡!三坡?看在我幫你的份上,你放我一馬……”那個名叫貪慾的血色人形軟軟地跪下來,衝我拼了命的求饒,那樣子像極了街市上某個蠢賤到無藥可救的小民,上一秒還硬氣地把額角頂到別人的刀口上:“你砍?有種你往這砍!”下一秒就成了:“錯了,錯了,再也不敢了……”
在鬼域的影響下,七個不同色的羅紅衣變成了七張同色的遺像,落在血面上盪漾著,我將它們撿起,收成一沓,掌心嘶地升出一團白火,六張遺像被燒成了灰,消散的無影無蹤,只剩下最後那張貪慾,只被燒的微微卷邊。
“這張照片你打算怎麼處理?”鄭青海臉色看上去十分難看:“一定要妥善保管,不能讓他復……”
他話只說到一半,我就把照片捲成了一個筒,吞果丹皮那樣整根吞進了嘴裡,嚥進肚子,眨眼間,它就被我消化連一點渣都不剩了。
鄭青海用力擦著臉上的汗:“我忘了你是吞魂兒的大凶之物,這玩意對你可是大補啊。”
灶膛裡的火舌捲了最後一頁生死簿,青煙散入九霄,山中老道們給徒子徒孫們說,這姓羅的魔星終究是散了魂,死的不能再透了,可君不見世人的嘴臉,倒像是那閻羅殿的業火全數燒進了二維碼裡,橫眉去看,貪慾無處不在,羅是人人,人人是羅。
我衝到花千驚跟前,坐下來,伸手去抱她,女孩的腦袋枕在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