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在二龍屋裡被困住了,整個被二龍的霧霾影子籠罩了,再加上被我點了幾句厲害,有些噤若寒蟬,表面上一下塌實了好多,而心中不平的火焰,卻從來不曾熄滅,經常跟我感慨一些人心不蠱的屁話。
因為這幾個月陸續開放了一小撮畢業生,一中又招了十幾個新收進來,主任想叫林子去帶新收,林子拒絕了,背後學他跟主任說的話:“我現在就圖穩當走人,我這脾氣的,再打殘倆新收,不得繼續留級?”我可不想到時候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
老三那時是動了點心思的,不過主任和二龍似乎都沒打他的牌,最後選了個讓我們稍微有些意外的人:李雙喜。
李雙喜也是個特別喜歡見風使舵的老船員了,老三一下臺,背後立刻不說一句好話了,老三的心靈手巧,被他醜化成“孫猴兒著急的能耐梗”;老三結交同仁踴躍被他說成“扳不倒一騎兔子沒有穩當時候”;
老三對自己豐富經歷的大力宣傳被他一併歸為“吹牛不打草稿”;老三以前對他的好,也變成了拉攏和別有用心。崔明達一繼任,他就把一張跟老三混熟了笑臉貼上去,崔明達不歡迎也不討厭,大趨勢上,看樣子瞅著李雙喜還順溜吧。
不過崔明達不象老三那麼熱情得發賤,李雙喜以前能從老三那裡得來的“福利”,在崔明達這裡就沒戲了,不過李雙喜好像是毫不留戀老三那個“時代”似的,感覺上,他似乎對崔明達更加忠誠。
平時沒話找話地就提自己在外面跟誰誰、誰誰誰是鐵哥們兒,那些人都是二龍以前的弟兄,他對二龍是仰慕太久啦,但是二龍對他並不感冒,像是不認識這個人。
李雙喜似乎是老三和小老頭兒的綜合一體,既有一些流一氓混混的基礎,又具備玲瓏剔透臭不要臉的阿諛嘴臉,在形象上雖不如老三威猛招搖但絕不淪於小老頭兒的委瑣諂媚,在心計上則不能趕超小老頭兒的一陰*險狡詐但絕不遜色老三的含卑隱忍。
李雙喜就象那些真正的楷模,在他的使用價值被發現之前,一直埋沒在芸芸群眾中默默無聞,一旦他的亮點被摩一擦出火花來,突然就成了金光耀眼的典範。
一當上新收組的組長,李雙喜的翅膀就舒展開了,但他比老三和小石頭有分寸,他知道自己該在多大的空間裡轉悠,不飛出籠子所圈定的範圍——在號筒,他絕不咋呼得滿樓道都知道他在教訓新收,在工區,他絕不在小石頭說話前去管新收生產上的事兒,但哪個新收被小石頭亮了相,李雙喜也不會輕饒他,就會發出狠勁。
這撥新收沒什麼大成色,只有兩個人從一開始就引起我的注意,一個叫方利,戴副眼鏡兒,是個剛畢業沒幾年的大學生,猥褻婦女罪;另一個叫歐南,交通肇事逃逸,捕前系市北區某派出所所長,副的。
方利的到來,正好在“形象”上補充了小眼鏡孟長軍留下的空白——如果不是他和孟長軍一樣都戴眼鏡,恐怕“孟長軍”這三個字永遠也不會在我們的腦子裡泛上來。那傢伙已經開放了,走得稀裡糊塗,沒什麼響動,就象他在這裡時候一樣安靜。
孟長軍和其他許多“小人物”一樣,彷彿歷史課本里的人民群眾,只被籠統地戴個“歷史創造者”的高帽子,掛在統治者的主脈上,而他們的悲歡生死從來不過往來,是不屑被記錄的,疤瘌五那樣羊群裡站出來的駱駝,尚且只能做幾日談資。
“孟長軍們”的湮沒無聞自然毫不希奇,每開放回家一個“小人物”,對絕大多數人來講,只彷彿身邊的一個氣泡在陽光或微風裡破滅掉、蒸發掉,是波瀾不驚的小事體,只有我這樣的“統計者”,才會在領料記錄本上劃上幾筆。
把那個名字切割成碎片,那個名字所揹負的一切罪一切苦都被結束,所有在冊的成績也一筆勾銷了。從此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一切都與這裡面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