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輝入京太過突然,還是楚徹破天荒地提前約見使節都過於離奇,各有猜測。

御書房中,聶朝輝恭敬跪拜行禮,“聶朝輝參見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聶相,免禮。”楚徹抬起手,坐回龍案後,“聶相把自己的信放在國書內一併交給朕,這樣著急求見,可是有什麼急事?”

聶朝輝站得筆直,瘦削的身體在寬大的長衫下顯得十分空蕩,他的眼睛裡佈滿血絲,聲音嘶啞——顯然來的路上沒有休息好,他慢慢說道:“在下斗膽,有件事想先問陛下,還望陛下願意告訴在下真相。”

楚徹“哦”了一聲,“不知聶相想問什麼?”

“我大任兩萬將士命喪雪崩,是陛下的主意,還是翊王爺的主意?”他問。

“放肆!”楚徹拍了一下龍案,發出沉悶的聲響,硃筆被震得晃了晃,在附近的紙張上落下一團鮮紅。

“這件事之前已經在朝堂上說明白了,貴國的使節應當帶回了訊息,聶相花費心思見朕,就是要談已經談過的問題嗎?”

“在下想知道的是真相。”聶朝輝面色不改,聲音較之前更為平靜,“在下有一樣東西想獻給陛下,這個真相關係著在下到底是獻還是不獻。”

“聶相想要給朕什麼?”楚徹的臉色並沒有多大改變,陰沉著。

“既然陛下不肯說,容在下斗膽一猜,翊王爺行此事時,陛下並不知情。”聶朝輝固執地揪著這個問題不肯放過,他整個人鎮定得像是一尊雕像。

楚徹眉頭緊皺,半晌,低聲道:“朕不比貴國皇帝提前知道得早多少,這就是真相。”

聶朝輝聞言笑了,那是一個欣慰的笑容,像是他等待這個答案已經等了很久很久,那笑容在他略顯虛弱的面容上顯得滿足和愉悅。

他的這幅表情讓楚徹有些不明白,於是他問:“聶相知道了真相,可以說清楚著急求見的原因了嗎?”

聶朝輝輕輕撩起袍子的下襬,再次跪在地上,“在下想將任國萬里山河獻給陛下。”

楚徹落在書桌上的手一僵,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背,“聶相這是何意?”

聶朝輝壓制著咳嗽聲,他似乎能聽見自己胸腔裡響著沉悶的回聲,他抬起頭,解釋剛才說出的話,“陛下仁德,人人都能看出此時是圖任地的絕佳機會,陛下遲遲不讓韓鷹揚動手,無非就是擔心出師無名……倘若在下借出使之名行刺客之事,死在逃回任地的路上,陛下便出師有名了。”

楚徹面露遲疑,目光中的探究無比明顯,似在判斷他這些話的真假,半晌,他說道:“聶相若是覺得任國不足以施展才華,朕歡迎你來允國,圖任國不急一時,聶相不必為此送命。”

聶朝輝搖搖頭,“陛下一統天下只在早晚之間,但在下卻不希望任國的百姓繼續受苦受難,他們是無辜的……

“在下多謝陛下惜才,在下做這個決定有自己的一點私心,且在下體內積毒已久,縱然活著也時日無多。”

楚徹深吸了一口氣,起身走到他身邊把他扶起來,“聶相當真要如此?”

聶朝輝毫不猶豫地回答,“在下所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

“聶相,朕若得了任地,必然善待任地的百姓,讓他們的生活早日與大允無異。”楚徹握著他的手臂承諾道。

他很清楚,以聶朝輝的能力,假以時日,完全能整治任國如今上上下下的混亂,但他卻選擇了這一步,最大的可能就是任國皇帝根本不給他這樣的機會,做出了什麼讓他灰心的事……

聶朝輝拱手行禮,意味著兩人結下了另一個盟約。

楚徹在腦海中想著他說出的話,突然問道:“聶相所說的私心是什麼?”

聶朝輝堅定的眼神中露出了一剎那的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