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雲攔住王車北的馬車。

“我來給你送行。”

王車北下了馬車,讓車伕稍等一會,便和王天雲去了路旁的亭子中。

王天雲將他認真打量了一番,嘴角含著笑意。

“不愧是王車北,即便深陷泥淖,依然能從容不迫。”

“如今,連大哥也不願喊了嗎?”王車北凝視著他,“天雲,你被慾望與復仇矇蔽了眼,總是會吃虧的。”

“別做聖人了。”王天雲道,“我很厭惡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你不是我,根本未經受過我的苦難,你自然能輕飄飄地說出‘原諒’這樣的話……不過,現在你有機會了,我記得你原先是瑤海的知府對麼?現在成了府衙的師爺,不知感覺如何?從三品一下變成了沒品,想必這種滋味不太好受,或許你便能體會到被人踩在腳底下的感覺了。”

王車北望著他,半晌,問:“你就這麼恨我嗎?”

王天雲搖頭。

“不,我從不恨你,我只是不喜歡你高高在上的感覺,你永遠是天之驕子,所有人的目光永遠都只能看見你,所以你根本體會不到我的處境,只要將你從雲端拉下來,你才能明白,或許你根本比不上我。”

他輕笑了聲:“你考狀元多麼了不起嗎?你從一歲就開始被你祖父教文識字,想看什麼書都有,練字無論多少筆墨都夠,還有幸進宮做了皇上伴讀,所以,你考上狀元是很稀罕的事嗎?我八歲時才認得第一個字,還是躲在私塾窗下偷聽的,練字也買不起筆墨紙硯,只能用木棍在沙地裡寫,直到十幾歲,才‘有幸’被王老爺賞識,進入王家的學堂,進入太學。”

“所以,我只有抓住每一次機會,拼了命地學,才能有機會站得更高一點,那時我就在想,等我站得高了,我也要俯視你們,讓你們嘗一嘗備受冷眼的滋味。”

“你以為我讀書是為了什麼?為了做賢士能臣造福百姓嗎?”王天雲嘲弄地笑道,“我當然只是為了權力,只有擁有了權力,我才能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包括……其他人的命運。”

“所以不要和我說什麼聖人之流的大道理,這都是假大空的理論而已,只有你這樣,一出生便什麼都擁有了的天之驕子,才會天真地相信這些,因為你從沒經受過風雨。”

王車北靜靜地聽他說完。

才輕聲開口:“每個人的看法是基於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同時這個世界對他的反饋也決定他的思考,所以你會這樣想,我也能理解,但你用自己的認知去衡量所有人的標準是錯的,在同一種遭遇中,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選擇。”

“又要講你那套君子理論嗎?”

“我從未標榜自己是君子,但君子立身正是我的原則,我也從不用我自己的原則去要求其他人。”

王天雲低頭笑了聲。

“好,你既然是君子,怎麼也行苟且之事呢?”

“什麼?”

“篡改賬本,不是你做的?”

“是我,但我並不後悔。”王車北坦然道,“天雲,你要的東西太多了,這無可厚非,但你不該斷了所有人的活路,你想要從王家分家是正常的,可你卻要將王家所有的財產都轉移,若我眼睜睜任你做了,元秋與母親要如何生活呢?這件事,我不能直接同你商量,因為你根本不會答應,所以我只有這麼做。”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答應?”王天雲反問。

王車北盯著他不語。

王天雲道:“你知道雨濃吧?她的死不是個意外,她不是自己投井的,是我。”

王車北一怔,旋即一股寒氣從腳底升上來。

“原以為你只是被慾望矇蔽了眼,卻不想你已經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了。”

“我原本想,你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