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雪映著枝頭的梅花,成了這黑暗中隱隱可見的一處存在。

聽到一陣喃喃細語聲,周有舉起手中的燈籠,藉著昏黃的燈火向四周尋去,這才發現梅樹下竟臥有一人。

此人身穿一身月牙色白袍,在燈火的映照下,隱隱可見其上鑲繡著銀絲邊流紋雲。他頭靠在梅樹上,烏髮散落,上半隱於粗糙的梅樹樹幹,下半散落雪中,如墨在宣紙上暈染開來。

頭頂一片紅梅,下臥一地白雪,紅白相映間,他屬於何?

“三少爺?”周有覺得此人眼熟,小聲試探問道。他離得他有些遠,今夜院中無光,看得不甚清楚。

那人聞聲應了一句,不過說的卻是一句詩。

南風知我意。

南可知我意?

兩人聽得一頭霧水。過光聽聲音,是高文沅無疑了。

周有將手裡的燈籠遞給趙小錢,自個兒往高文沅臥著的梅樹下走去,“我說三少爺你怎麼在這呢?這大冷天的。”

說著,他伸手想去拉起高文沅,可高文沅非但沒有接受他的好意,反而將他伸出的手打掉,嘴裡一直重複著一個“南”字。

他的身旁放置著一把銀質酒壺,稍遠處有一倒了的酒杯,手裡還握著一個空酒杯,渾身上下散發著濃濃的酒味,看樣子應該是醉酒了。

趙小錢打著燈籠走近,“怎麼辦,去找劉管家?這大冷天的,如果不回去,肯定會凍死的。”

周有蹙眉,總感覺他詩裡有話。

南風知我意……

越想越搞不懂,只能怪自己學業不精,連這詩都不曾聽聞。

周有撓撓頭,在心裡默唸:“南,南……北院高宗凜,西院高文沅,南院高彥彬……”

南院高彥彬!

腦海中不知為何突然蹦出這一荒謬的想法,而且越發根深蒂固。

“我在這守著”你去找劉管家,快!”周有轉過身吩咐趙小錢。這寒冬時節,端出一盆水來,片刻功夫就能凍結實了,更何況是一個醉酒的公子,如果沒人發現,明早又將是一件事故。

趙小錢點點頭,提著燈籠就要往高老爺所居住的的東院方向走去。

剛邁出一步,身後竟傳來高文沅斷斷續續的聲音:“別,別去……別去。”聲音還是一樣的冷淡,不同於今日的是,他的聲音中帶著請求的色彩,細若遊絲,氣息有些不穩。

他的左手搭在緊閉的眼睛上,頭仍是靠在樹身。

“我今日有些心煩,喝醉了。”他雙手撐在雪地上,費力地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將覆在大氅上的雪抖落。

那會事發緊急,趙小錢也沒來得及細看高文沅,如今赫然站在他的對面,望著那張俊美的臉龐,才真正懂得書中所言“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為哪般。

因喝了酒,高文沅臉頰呈現一片緋紅,原本白皙的面板,加之這一抹紅暈,越發俊美。他的眼睛狹長而明亮,眼角處微微上挑,是一雙極其好看的鳳眼,單看眼睛會覺得有些凌厲,不過這份凌厲被他整體端正俊美的五官掩映了過去。

儼然一副如玉公子的模樣。

他扶著梅花樹枝站在原地冷靜了一會,因為喝多了酒,身體有些站不穩。

“我剛才可有說什麼?”他外頭看向周有跟趙小錢,眼中閃過一絲懊悔。

“有,你一直在說一個‘南’字,南方的南?”周有趁著機會,明瞭告訴他。

“南,南……”他輕笑一聲。

南方的南啊!

“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他偏頭看向二人,俊美的臉上蒙上一層陰鬱。

他歪歪撞撞往自己的西院走去,邊走邊說:“你們可曾聽說過寧安金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