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你胡說!”幾乎在高文沅話剛說完,高老爺扶桌站起身來,滿頭青筋暴起,厲聲怒吼道。
“我胡說?”高文沅偏頭看向高老爺,語氣不容置疑。
“真是可笑。”他徑自說著,垂下眼睫去看手裡的摺扇,那是他娘留給他的唯一信物,或是說,他自己偷偷藏起來的。
高文沅五歲那年的冬天,比後來的十五年都要寒冷,那日上完早課,他先去了廚房給孃親親手做了一碗麵,那天是她的生辰,……可沒想到也是她的祭日。
那天,年幼的高文沅提著食盒,興沖沖推開門,卻見他的孃親橫臥在地上,周身全是凝固的鮮血,而他的父親背手站在一側,冷漠地看著地上的女人,手上還沾著未凝固的鮮血。
因失血過多,他的孃親不治身亡,而在此之後,高老爺下令焚燒一切有關她的物品,就連曾經居住過的院子,也藉口修繕進行拆除。
一夕之間抹平了這個女人生活過的痕跡,府中連她的一副畫像也沒有,她就這樣從這個世界上完全消失了,消失的乾乾淨淨。
他手上現在所執的扇子,是她孃親最愛的東西,也是他偷偷儲存下來的他孃親的唯一遺物。
垂眼看著手中的扇子,五歲那年的場景彷彿再現眼前,他不由閉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恐懼中走出來。
“我說的這些,你還記不記得?爹?”
“婉兒……婉兒……”高老爺碎碎念念,扶著桌子的手忽然失去力量,他重心不穩,向前傾倒在地,嘴裡仍是念著“婉兒”。
高文沅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滿臉厭惡,“你可別故作深情,當年不是你害死了她?”高老爺閉口不答,嘴裡仍是喊著“婉兒”,以至於進入一種癲狂的狀態。
在內心極度崩潰中,原本就孱弱的身子再難支撐,適才清醒了半天,眼下又已昏迷。
趙小錢三步並作兩步走至高老爺身邊,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氣息微弱,不過並無大礙,稍事休息狀況即可好轉。
屋內頓時亂作一團,高彥彬大喊劉管家去找郎中,轉身又喚了兩個侍從將高老爺給扶到寢室。
從小得寵的孩子,怎會理解不被關心的孩子呢,就如吃了一輩子的蜜糖,怎可能知到苦為何物。
高彥彬為人雖心狠手辣,為了家產能去殺害自己的兄長,但是對待高老爺卻是十足上心。
不知是為了家產還是卑劣的人性中尚存一絲孝心。
他大怒,快步走至高文沅身旁,揚手就要給他一掌,在巴掌將要打到臉上時,卻被高文沅單手牢牢牽掣住。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溫文爾雅的公子,竟如此強勁,他甩開高彥彬的手,譏笑道:“我只是一上不來臺面之人,有這時間與我較勁,倒不如去好生照料你的父親。”
說著,他嘴角揚起一個不宜被察覺的弧度,笑容帶著莫大的嘲諷。
好一個孝子。
真真正正的大孝子。
見他嘴角噙著嘲諷的笑意,高彥彬暴怒,一方面是因自小看不慣高文沅,另一方面因他話中有話,高彥彬生怕他知道自己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心中的恐懼愈來愈強烈,不得以找人發洩。
而高文沅就是那無辜的發洩物件。
小時候是。
現在也是。
整個高家除了下人畢恭畢敬喊他一聲三少爺,還有誰能記得他是高家三少爺?
下人們喊他,純粹是因禮數。
他就如一個透明的人,在這不見天日的高家,渾渾噩噩生活了二十載。
可回過頭來,他來過這世間嗎?
這是世間,而不是煉獄嗎?
兩人僵持不下,頗有劍拔弩張之勢。高彥彬揪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