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漂浮淡淡雲朵,風吹散了痕跡;前方霧靄瀰漫,看不清家的方向;腳下青草疏,每走一步便有草絲沒入裙裾,情傷,總是難免惆悵。

回孃家的次數不多也不少,一年短短的五次。每次都經過這條路,從容中泛著喜悅。她喜歡掀開馬車的簾子,看到的草木,那麼地鬱蔥,那麼地精神。

咫尺可見,都是往日熟悉的影子,為何步履如此沉重?

方若晨抬頭看著遠處迷糊的“梨花坊”。那個家,因她的迴歸,會發生怎麼樣的歡樂哀傷?爹孃是否會接納一個身份遭到踐踏的塵微女兒?記憶中的爹,寡言少語,卻疼她到骨子裡去,不讓她乾重活。記憶中的娘,明事理,捨不得她受到一絲一毫地傷害。

世事變遷,她不再是光耀門楣的好女兒,他們還會一如既往地疼惜她嗎?

回去之後,會得到什麼樣的待遇?生活在這個年代的女人,沒有經歷過,多少也會了解其中的嚴重性。

方若晨還小的時候,出嫁三年無子的“啊梨”被夫君休棄。回到村子,鄉親們的唾沫星子滿天飛,風言風語環繞在身旁。最終,受不了親人的背叛、村民的譏笑。身材瘦削的啊梨,生生被逼得跳了河。從那個時候起,她發誓,長大出嫁後,一定不能被夫君休棄回家。不管日子多麼煎熬,都要走下去。那時的她,暗下決心找個實在點的男人過一輩子,可以省去好多繁雜事務。

人算不如天算,五十兩銀子,她嫁給了黃竹軒,一切終究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認命的她,隱忍了黃府對她的一切責難,哪知道,還是步上了“啊梨”的路子。

停下腳步看了看懷裡睡得香甜的小女兒,如果不回家,哪裡才是自己的容身之處?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這身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萬一有個意外,可怎麼承受得起失去?

爹孃在身邊,起碼沒那麼痛苦,就算唾沫星子澆在頭上,也必須咬緊牙關走下去。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堅定地往家裡走去。

往常這個時候,家裡的炊煙該升起來,為何沒有一絲的霧氣往上縈繞呢?

難道發生什麼事了?腳步踉蹌,險些跌倒在地上,晃動腦袋,抬起頭,那一縷炊煙升起。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遲了點!聽到河流水,想著要整理一下臉面,省得父母擔憂,匆忙走過去,說來也怪,靠近河邊,那睡著的嬰兒彷彿通靈一般,開始啼哭,那哭聲太過悲嗆,彷彿生命就在瞬間消失。

女兒,娘沒想過要讓你離開人世,嘆了一口氣,方若晨一步一步地退回去。再次抬起步子往前走,每走一步,心中便悲涼一分。

梨花坊,以前叫梨花村,聽聞有位文人遊逛此地,寫下一首詩:坊間皆稱梨花好,層層林木白又白,親見梨花滿樹枝,香氣撲鼻曾又曾。

鄉土淳樸,“方”姓人家佔了半數。鄉親們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的簡單生活。鄰里之間的相處,一如梨花的淡然,淡淡地不比鄰村熱鬧。

他們,偶爾也會為一些小事爭鬧不休,私下調解不通,村長便會出來主持公道,爭吵往往會消失。小打小鬧過後,見面又是嘻嘻哈哈,說說笑笑,一副其樂融融的外相。

這些都介於事件足夠小的情況下,如果事情足夠嚴重,他們的本性還是會流露出來的。誰家有出息了,就恨不得誰家就此死去,族裡分銀錢還能分到一點,揣在懷裡睡覺定能做個好夢。

“哎呀,天色不早了,你們還不回家?”

“就回,就回,手上一鋤頭的事情,趁著天黑定能弄完。”

田埂上,早回家的鄉親們向還在勞作的農人打招呼,簡單的問候,濃濃地鄉情。

每到春耕秋收,每家每戶都在認真地忙碌,趕在老天爺發怒之前做好一切。傍晚回家,先回的村民逢人就喊“他叔,她嬸,犁子過半